长吁了口气,江箐珂平下心来,开始替江止处理那些积攒的事务。
银子,银子......
都是催银子的。
偏偏近半年来,朝廷给西延这边拨俸银的速度慢得跟蜗牛似的。
害得他们这边儿天天只能拆东墙补西墙,紧着要紧之处先用。
扛到黄昏时辰,江箐珂拖着一身的疲惫回了将军府。
刚踏进大门,便因院子里的热闹停下了脚步。
只见府上大半的人都聚在前院,另有大大小小的箱子都系着红绫,整齐摆了好几排。
张氏带着女婢,拿着明细单子,兴高采烈地在那里一一清点。
江箐瑶则坐在游廊的扶栏上,悠哉悠哉地磕着瓜子,同府上的两位姨娘说说笑笑。
而白隐则在一旁抱着半岁大的胖娃娃,神色阴郁地看着那些大箱子。
无须多问,只一眼,江箐珂便看清了情况。
十有八九是江箐瑶的亲事有了着落,对方送了聘礼来。
府上的人都在议论聘礼的丰厚,唯有江箐瑶最先瞧见江箐珂。
“阿姐回来了!”
江箐瑶扔掉手里的半把瓜子,屁颠颠地朝江箐珂跑来。
她这一咋呼,府院里的十几双眼睛都朝江箐珂看了过来。
“呦,大小姐回来了。”
“奴婢见过大小姐。”
“大小姐妆安。”
二房姨娘抱着半岁大的胖娃娃,也紧步迎上前来。
“怎么回来也没派人提前送个信儿,我们也好让府上的人备个席宴给大小姐接接风啊。”
江箐珂浅笑嫣然,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准备回自己的院子休息。
江箐瑶则扬声同下人吩咐。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我阿姐烧水备膳。”
江箐珂故意大跨步地快走着,从一侧游廊穿到另一侧游廊,想甩开身后的江箐瑶。
偏偏江箐瑶难缠得很,娇滴滴地提着裙裾,从一侧紧步追到另一侧。
“阿姐走那么快作甚?”
“我又不是瘟神,怎么一回来就躲着我。”
“阿姐该不是空手回来的吧?”
“答应我的南疆水果呢,你一样也没带回来?”
“你小外甥的礼物,总该有吧。”
都是当娘的人了,还叽叽喳喳,像树上的麻雀似的。
风尘仆仆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一回来又去衙署处理公务,江箐珂累得有气无力,连句话都懒得说,哪有心思搭理江箐瑶。
“喜晴呢?”
“怎么就阿姐自己一个人回来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江箐瑶突然捂嘴惊呼。
“该不会......”
她干打雷不下雨,语带哭腔道:“喜晴该不会战死沙场了吧?”
“天啊,阿姐比我可怜多了,现在连最知心的丫鬟都没了。”
江箐珂实在听不下去了,在踏进房门前,声音懒散无力道:“喜晴没战死沙场。”
江箐瑶赶在江箐珂关上房门前,也跟着钻进了屋子里。
“那喜晴哪儿去了?”
江箐珂答:“被男人给勾搭走了。”
“南疆的男子那么好?”
江箐珂想了想,“还行吧,吭吭哧哧的,半天说不出来一句利落话。”
江箐瑶撇嘴。
“那喜晴图那男人什么?”
江箐珂边换衣服边答。
“许是图他很能......吭吭哧哧?”
当然,她说的吭吭哧哧,并非江箐瑶想的那个吭吭哧哧。
很怕江箐瑶继续刨根问底,她话锋陡转:“亲事定下来了?”
江箐瑶在茶桌前坐下,双手托着腮,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定下来了。”
“是临城一家瓷商大户的长子,大前年夫人产子血崩而亡,现在便想找个续弦夫人。”
“他是二娶,我是二嫁,人家也不嫌弃我带个孩子。”
“人长得还行,仪表堂堂,看得过去,最主要家境殷实富裕,我娘亲中意得很。”
江箐瑶撇嘴哼笑道:“看我娘亲那架势,若她再年轻个二十几岁,恨不得自己嫁过去。”
换好衣服的江箐珂推开窗户透气,正好瞥见白隐抱着孩子,坐在院中的葡萄藤下,在那儿拿着拨浪鼓哄着娃。
“喜日定了?”江箐珂问。
“定了,左右都是二婚,没那么多讲究,明年开春就过门。”
双手抱胸,江箐珂倚靠在窗侧,冲着院中的白隐努了努下巴。
“那个人怎么办,当陪嫁带过去?”
江箐瑶扯脖子探头,朝窗外瞧了一眼。
“怎么可能带过去。”
她郁郁寡欢地默了半晌,低声嘟囔着。
“待等我嫁过去后,阿姐就把他遣出府吧。”
“我不在了,也没人使唤虐待他,养个杀父仇人在府上,着实不像话。”
江箐珂没应声,侧头瞧着葡萄藤下的那对父子。
秋风卷着叶子从廊下而过,随即又掠过鼻尖。
湿湿的空气混着泥草的清香,正是雨的味道。
乌云压顶压了大半日,豆大的雨滴这才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雨打在屋檐上,落在石阶上,也砸在江箐瑶的心头上。
“下雨了?”
她立即起身,来到窗前,看着白隐抱着孩子朝廊庑下跑。
“真是烦人,走哪儿跟哪儿,把翊安淋病了怎么办?”
江箐瑶再没心思缠着江箐珂,提着裙裾,便要往屋外赶。
“等下。”
江箐珂叫住了她。
将一个镶了螺钿的金制长命锁扔给了江箐瑶。
“在益州买的,给翊安的。”
江箐瑶接过,笑着揶揄了一句。
“当阿姐没样儿,当姨母倒是挺有样儿的。”
“谢了。”
话落,人就跑出了屋子。
江箐珂便倚靠在窗前,看着那......一家人?
雨势突然变大。
江箐瑶冷着个脸,没好气地从白隐怀里抱过孩子。
出了这院子,有一段竹林小径要走,怕母子俩淋雨,白隐急忙脱下衣袍罩在她们身上。
可他又怕江箐瑶嫌弃,只能顶头淋着雨。
江箐瑶见状,又气呼呼地把孩子塞回白隐怀里,一边抱怨孩子太沉太重,一边又把那件衣袍也罩在了白隐的头上。
垂花门一绕,怨种一家人就这么从江箐珂的视线里隐去。
叹了口气,江箐珂想起同夜颜闹和离时,他曾在折册子上随手写的两句话。
风一遭,雨一遭,往事随风渺。
情到深时成劫数,缘来尽处叹箫箫。
第231章 佳音与急报
回到西延后没几日,江箐珂便收到了两封信。
一封是李玄尧写的,同以往一样,仅有寥寥几字。
【思卿,念卿,一息一相倾。等我。夜颜】
另一封则是喜晴写的。
喜晴自小跟她和阿兄几人上过学堂,也能识文断字,写上几笔。
但是习字的机会不多,所以这字嘛......
就......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江箐珂抱着小夜,蹙着眉头看完,时不时还得怀疑下这信是不是谷丰代写的。
她就纳闷儿了,喜晴是怎么有脸嫌弃谷丰的字是狗趴的。
虽然字迹不怎样,但比起李玄尧的信,胜在字数够多。
两页狗爬字,把近半月来的事大致都交代了一遍。
要么说这爱八卦的人到哪儿都喜欢八卦。
喜晴开头就先给她写了段八卦。
话说,女追郎隔层纱,如今谷昭也开了窍,似乎对玖儿动了心。
谷羽为了玖儿争风吃醋,醉酒后,对谷昭大打出手。
谷俊出面劝阻,结果被两人误伤。
花容气不过,借着谷羽和谷昭不打女人的原则,挠花了两人的脸。
玖儿见自己喜欢的谷昭被花容挠得破了相,嫌花容下手狠毒,又跟花容讨理,讨着讨着,也不知怎地,两人不顾姐妹情谊,便互相扯起了头花。
剩下喜晴、谷丰、南星和曹公公四人,在旁边嗑着瓜子,看热闹看得起劲。
待一番混合打过后,南星受李玄尧之命,乐呵呵地带着花容、玖儿,另起一队,赶赴京城。
留下“三谷”全落了单,只能每天陪着李玄尧一起忍受相思之苦。
喜晴评李玄尧分明是自己吃不到葡萄,便见不得别人甜蜜,故意的。
所以她每日跟谷丰十分地低调,可不敢在他面前秀恩爱,怕碍着李玄尧的眼,把她和谷丰活活拆散。
且喜晴还说,李玄尧时不时便会问她与江止儿时的事,喜晴如实讲了之后,李玄尧又顶着阴恻恻的一张脸不说话,气场骇人得很。
弄得喜晴现在也不知道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以上,都是喜晴写的废话。
剩下几行字,才说起李玄尧的近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