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赌注)

  「怎、怎么回事?」季以恩站在自家办公室门口,看着脸色铁青的张俞君,望向了自家对外的落地玻璃窗,上面本来贴着各种招租的案件广告单,现在则被砸了一个大洞,碎了一地的玻璃。
  上头贴着的传单早已不知去向,更悲惨的是,因为昨天晚上下过了一场大雨,雨水随着破洞往内溅,将办公室的前端搞得一片狼藉。
  更不用说满地的脏水,还有雨水夹带进去的叶子跟枯枝。
  「我怎么知道!看监视器唄!」张俞君没好气的回他,两个人小心翼翼的跨过玻璃,进入办公室内。
  趁着张俞君反覆翻着录影档案的时候,季以恩自动自发拿起了扫把,慢慢清扫着铺满了一地碎玻璃的门口。
  「季以恩,你过来看看,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打扫到一半,好不容易清除了地板上所有的玻璃渣,张俞君在电脑前,高声的叫唤着他。
  季以恩走了过去,画面上一个男生,看起来高高壮壮,体格不错,戴着一顶全罩安全帽,身上穿着两件式的蓝色雨衣,拿着铁棒,偷偷摸摸的走到了店门口。
  画面中的男生,在凌晨四点七分,四下张望,眼见没有行人跟车辆路过,就举起了手中的大铁棒,往店门口猛力一砸。
  这一砸就砸出了一个大洞,男生也立刻带着铁棒,赶紧快步离开,监视器的方向只能拍到这里。
  「不认识吧……」季以恩犹豫了一下,摇头否认。
  张俞君托着腮,坐在电脑前,反覆观看这个三分鐘的片段,「我也不认识,还知道要戴着安全帽来破坏,不知道是怕被熟人认出来,还是单纯怕被警察抓?」
  「算了,报案吧!」张俞君摇摇头,乾脆拿起了桌上分机,打到了附近的派出所。
  派出所的执勤员警很快地抵达现场,替他们做了份简单的笔录之后,带走了监视录影档案。
  但是两位员警看着张俞君拨放的影片,也是摇摇头,说影片不仅因为下雨的关係而非常模糊,画面中的男子,又几乎没什么可辨识的人物特徵,这要破案可能得靠点运气,或者……是犯人再次犯案。
  「这一片玻璃多贵啊!再让他砸一次还得了?」张俞君站在门口送警员走,还不断心疼的嘮嘮叨叨。
  不过员警也安慰他们,现在社会上很多随意破坏他人物品的犯人,举凡机车、汽车,甚至百货公司的橱窗,深夜被砸得稀巴烂,他们都已经司空见惯,所以也可能只是随机犯案,不一定是要来寻仇。
  话虽是这样说,季以恩总是觉得不太对劲,监视器的画面相当模糊,犯人头上戴的全罩安全帽也拍得不太清楚。
  但是那顶安全帽上面的独角兽图案……季以恩的朋友当中,刚好有个人有这么一顶。
  会是他吗?
  季以恩掐断了脑海中的念头,他跟那个朋友早就没有往来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何必特地来他上班的地方,砸东西破坏呢?
  先勉强把破洞用纸板挡了起来,季以恩跟张俞君光是打扫就花了半天的时间。
  「如果昨晚没有下雨,也不会这么惨了。」张俞君累弯了腰,趴在自己的桌上休息。
  季以恩正在将所有的案件广告单重新列印下来,并且一张一张仔细护贝,等到玻璃老闆来更换新的玻璃之后,就可以把这些单子再贴上去。
  「希望今天晚上不要再被砸了。」季以恩随口说着。
  「呸呸呸!再被砸就扣你薪水!」张俞君趴在小熊枕头上,没好气的骂人。
  「哇!才不要!又不是我砸的!为什么要扣我薪水啦!」季以恩瞬间惨叫。
  「因为你菜囉!」张俞君笑骂。
  只有两个人的办公室,虽然冷风从玻璃破洞中,丝丝渗入,不过季以恩还是打从心底感到自在。
  连张俞君都开始思考,安叔捡这么多流浪狗,怎么现在才想到捡个菜鸟让她骂着玩?
  这时候一群青少年,呼朋引伴,大声骂骂咧咧走了过来,在门口鼓譟了几分鐘,朝里头大喊,「季以恩,你这孬种给我出来!」
  季以恩跟张俞君对看一眼,张俞君挑起了眉毛,「你朋友?」
  这群少年少女染得五顏六色,活像一隻隻鲜艳的金刚鸚鵡,不对!金刚鸚鵡都比他们可爱,横眉竖目的,这是要吓谁?
  季以恩认出了其中的几个,包括前几天来找过他麻烦的谢巧巧,还有曾经跟自己廝混的几个少年。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答,「过去式的朋友。」
  「朋友还有分过去式、现在式?」张俞君笑着骂了一声,「去吧,有事我在这看着。」张俞君又趴回了小熊枕上,叫季以恩安心,先出去看看再说。
  季以恩放下手上的广告传单,走了出去,站在门边,皱着眉头,看这一群昔日的好朋友。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他语调平平,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
  为首的少年,却咄咄逼人的站了出来,戳着他的胸膛,「季以恩你什么咖?巧巧说要你陪她玩,你有什么权利拒绝?」
  季以恩深深皱起了眉头,又是谢巧巧,这个少女有毛病吗?
  「我说过我要上班。」
  少年却恶意的看着他,当着大家的面,指着门口的玻璃大破洞,「多砸几次,你就不用来上班了吧?」
  季以恩瞬间领悟,他看向其中一个高高壮壮的少年,没想到自己真的没认错人,「你们不要太过分!」他咬紧了牙齿。
  「过分?这样刚刚好而已。」少年用手掌,轻挑的拍着季以恩的脸颊,「不知道你这小杂种哪来的优点,让巧巧看上你?
  季以恩的拳头已经握紧了,他从小到大被叫过无数的杂种,这些人到底凭什么?他有爸爸啊!他在心底吶喊。
  「不准你们这样说我的以恩!」谢巧巧这时候,却扭捏着走过来,护在季以恩的身前,「跟我一起去逛街吧!不要上班了。」她转头,露出害羞的微笑。
  季以恩愣了一下,这个谢巧巧是不是疯了?
  他倒退几步,「我不要!你找别人!他们都可以陪你去吧?」季以恩伸出手,随便点了几个。
  谢巧巧脸色一片煞白,她转过来说,「你又拒绝我?你真的会后悔!」
  季以恩无所谓的看着她,「这句话,你说过不只一次了。」
  「你!」谢巧巧的手又举了起来,脸上泪珠滑落,看起来气愤的楚楚可怜。
  季以恩不自觉闭上眼,想赶紧承受这一巴掌,反正不痛不痒,他还希望谢巧巧打完了赶快走,不要烦他上班,要是真的害他被开除,那他才真的后悔莫及。
  「哼!你那么喜欢上班!那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没想到谢巧巧的手却放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叠文件,在季以恩面前晃。
  「赌什么?」季以恩还是冷冷回答她。
  「你是仲介吧?帮我把这间我爸的店面租出去,一个月租金二十万。佣金让你抽一百万。」谢巧巧犹带泪痕的脸颊,浅浅的露出微笑。「但是一个月没租出去,你要赔我一百万。」
  「哪有这种事情?」季以恩失声叫了出来,没有租出去顶多赔偿订金,哪有这么高价的赔偿金?
  「不敢吗?不敢的话,我就天天找人来砸店,直到你被开除的那一天。」谢巧巧向前跨了一步,在季以恩面前,用少女特有的粉嫩嘴唇,吐出残忍的威胁。
  季以恩扭曲了一下脸孔,为什么他什么都没做,谢巧巧就是不肯放过他?
  他跟他们这些有钱人的小孩不一样,他还要赚钱养妈妈啊!他双手拳头握得死紧,上头青筋暴起。
  「租金打个折,十万元一个月,我帮你租。」张俞君从里边走了出来,将手覆在季以恩的拳头上,安抚的拍了两下,抽走了谢巧巧挥舞在身前的文件。
  张俞君翻了几页,这个地址她知道,是相当火红的商业大楼,旁边都是银行跟连锁药妆店,除了对内的社区居民服务,也对路过的人潮营业。
  只是没想到是眼前这个骄纵少女的父亲名下產业。一百万的赔偿金听起来很多,但是凭藉自己的眼光,这个地方如果租金可以砍到十万元,不愁找不到人要租。
  她代替季以恩回答,「行吗?二十万太多了,顶多十万吧!」她装模作样的跟少女杀价。
  谢巧巧犹豫了一下,随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胸有成竹的对她笑,「好!就十万租金,从今天算起,一个月!」
  她又指了指季以恩,「一个月后没租去的话,我要一百万,还要季以恩当我的奴隶。」
  季以恩在后头翻了翻白眼,这个谢巧巧到底幼稚有没有上限?
  「成交!」
  更令他跌破眼镜的是,眼前这两个女人还真的达成协议,各自在修改过后的文件上签名,甚至正经八百的写上──如果没有于三十天内租出去,季以恩则要在一年内,任凭谢巧巧差遣。
  季以恩差点吐血,但张俞君却相当有动力,她对季以恩说:「这张单子公司七你三,不用一般的奖金计算办法。」
  三成就有三十万,听起来相当诱人,季以恩却觉得不太乐观,谢巧巧一直都让他摸不透,更不用说要猜她的心思,而且谢巧巧最后的笑容,看起来相当有把握。
  真的有这么简单吗?一下就让他们砍了一半的租金,真的没有问题吗?
  不过张俞君这次倒是听不太进去,季以恩不知道的是──等安叔过些日子回来之后,他们就要去美国了,如果可以在最后的阶段,让季以恩跟公司都大赚一笔,也能帮助季以恩站稳脚步。
  至少在他们离开之后,店内短期内的亏损,都可以靠这笔钱来打平。
  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叮噹响,季以恩也被她很快的丢出店里,在阴雨绵绵的天气,骑着机车前往这栋商业大楼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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