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岔路

  第二十九章岔路
  凌霄觉得自己肯定是挂了。
  病房里,阎王的脸是那么清晰,近在咫尺,似乎还在叹息。
  欧阳晖松了口气:“醒了啊?”
  阎王捏捏凌霄:“为什么醒了啊?”
  凌霄愣愣盯着天花板,不知该如何答话。
  双人房里多加了个床位,本来已经够拥挤了,阎王爷不甘寂寞地守在一边,庞大的体积让空间变得挤上加挤。
  “我还活着吗?”凌霄哑着嗓子。
  欧阳晖笑道:“活得好好的。”
  阎王接话:“等着你病危,你快点。”
  梁濂和虞清在一边偷笑。
  凌霄迷迷糊糊,半透明的魂体又冒出个头,欧阳晖眼疾手快,施展打地鼠绝技,及时把他敲了回去。
  凌霄昏迷了几天,身体虚弱,时不时灵魂出窍,全都被欧阳晖给敲回去,害阎王老子空欢喜一场。
  见凌霄的情况渐渐稳定,收魂无望,阎王惆怅地叹了声,摆摆手算是告辞。
  阎王走后,小病房一下子显得宽敞不少。
  凌霄觉得嗓子很干,难受地咳了几声。
  欧阳晖急着要去找杯子。
  替身父亲尽职地倒了杯水,朝欧阳晖道:“我来吧,你休息一会。”
  凌霄看去,这才发现欧阳晖也正挂着吊瓶。
  照顾三个病人的事,全都落在替身父亲身上,替身父亲很尽职,大小事一手包办。
  电视里还在播放恐怖袭击的新闻,这件事引起政府高度重视,这次镜头一转,黄小蛋憔悴的面孔出现在画面中。
  主播念着新闻稿:黄氏集团总经理黄二狗的尸体已被确认,在恐怖袭击中,黄二狗碰巧出差入住该酒店,不幸成为无辜的牺牲者……
  黄氏公司折损一员大将,这可是轰动房地产界的大事。
  黄小蛋失去一个儿子,伤心得不想说话,反倒是另一个男人出面回答各种问题。
  字幕:黄氏房地产实业有限公司,副总经理:黄三虎
  “这家伙估计是黄二狗的弟弟!”梁濂乐了。
  欧阳晖头疼:“一个黄二狗就已经够折腾了,希望这位虎哥不是第二个狗哥。”
  虞清笑道:“等他来了,大家碰个面不就知道了嘛!”
  凌霄想不明白:“他会过来吗?”
  虞清点头:“肯定会。”
  小楼里,面对一地狼藉,房东的偏头痛再次发作。
  正伤脑筋,楼下涌来浩浩荡荡一队建筑工人,无视了房东,个个训练有素地拿起工具开搞。
  “等等!你们是哪的?”房东喊停他们,“谁喊你们来的?价钱谈好了?”
  小楼千疮百孔,修补好还要重新装修,一套维护下来没十几万大洋别想走!
  “哦,是公司配的施工队。”身后,一个挽着发髻的女人笑笑,递出名片。
  黄氏房地产实业有限公司,财务主任:黄四兔。
  房东差点喜极而泣,公司总算派人来了!大包袱终于不必自己背了!
  公司委派的施工队效率惊人,二十四小时轮班,这可苦了睚眦,人家小单间里还住着个重伤病患,你们在外面乒乒乓乓敲得欢,还要不要休息了?
  本着低调行事的原则,想着忍忍就好,没料到白天吵,晚上更吵。
  睚眦被吵得头疼欲裂,挣扎着要出去开骂,鸣鸿快他一步,打开门,朝外面吼:“你们搞什么那么吵?!”
  睚眦忽然有点感动,没想到老冤家居然能替自己着想。
  工人们显然被吓到了,没想到这一层还有住户,怎么平时没见他们出门?
  睚眦缩在毯子里,悄悄估摸着鸣鸿应该会说:这里还有个病患,你们那么吵,人家还要不要休息了?
  鸣鸿果然说话了:“你们那么吵,我还要不要看电影了?!”
  睚眦一口血没忍住咳了出来。
  表弟怯生生地下楼,朝施工队商量:“我表姐还在复习,请问……能不能换个时间施工?”
  工头也是豪爽的汉子,当即掏出电话联络一番,一挥手,施工队放下工具撤退。
  小楼恢复了寂静。
  鸣鸿朝表弟打招呼:“哟,你还没走啊?”
  “嗯,陪表姐。”
  白无常没走,表弟当然不会主动离开,至于判官……在一处臭水沟里找到了那张满是判官的符,表弟不懂解符,见那符又臭又脏,只好洗了又洗,晾在阳台晒咸鱼。
  河水不犯井水,该干啥干啥,地府那边的事,就让他们自己烦去吧。
  鸣鸿把门关上,瞥了睚眦一眼:“怎么又吐血了?”抽出纸递过去,“快擦擦。”
  睚眦不接,胡乱用手抹了把,翻身面壁思过。
  手上沾着一片红,触目惊心。
  鸣鸿叹了声,捞过睚眦的手小心翼翼地擦。
  睚眦的耳朵又红透了,一声不吭假装睡觉。
  手机响起,欧阳晖的声音传来:“送几套衣裤过来。”
  “你还真把我当跑腿啊?!都几点了,自己不会回来拿吗?”
  “鸣鸿,我和凌霄都住院了。”欧阳晖假惺惺咳了几声,“对了,要不要看看我手机收藏的照片?红发壮男哦。”
  鸣鸿憋气地挂了电话,翻箱倒柜把衣服全塞进袋子里,包裹一背,朝睚眦道:“我出去一会。”
  “……”
  “你别乱跑啊。”
  “……”
  “我很快回来。”
  睚眦被他烦透了,挥手赶人:“要滚快滚!”
  鸣鸿打开门,又补充道:“袋子里有苹果,吃的话自己削皮。”
  说起果皮,睚眦忽然想起一件事:“把垃圾丢了。”
  阳台的垃圾桶几天没清,果皮食物渣堆了一堆,各种苍蝇嗡嗡乱飞。
  “下次再丢。”鸣鸿懒得走。
  “不行!太脏!”
  “好吧……”鸣鸿过去提起垃圾。
  像是一场无形的胜利,睚眦心里暗爽。
  哗啦……垃圾袋不堪重负,破了个口子,垃圾渣渣淌着水掉落。
  酸腐的味道满满飘荡,睚眦白了鸣鸿一眼,鸣鸿自知理亏,提着垃圾要逃。
  “收拾了在走!”
  “回来再收拾。”
  “不行!”
  “bye。”
  “你……”门在眼前关上,鸣鸿一溜烟逃了下楼,落下一地湿答答的垃圾水。
  味道飘散在鼻尖,龙少爷怎么可能忍到清洁工回来?只好强打着精神起身,瞄了眼进化成狗窝的房间……看来鸣鸿的生活习惯不太好,平时不爱收拾东西,哼,从生活细节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教养,这鸣鸿,也不过如此罢了!
  尊贵的龙少爷大发慈悲,决定亲自打扫做个榜样。
  鸣鸿去得快,回来得也快,还带了一袋啤酒和几串烤鱿鱼。
  打开门,瞬间石化了。
  狗窝经过龙少爷精心改良,成功进化成超级狗窝,地上的垃圾渣收拾好了,书籍杂物却被撞翻了一地,没吃完的零食也洒了一地……
  睚眦捧着擂得高高的碗碟往厨房走,泡沫快餐盒垫底,一次性杯子居中,陶瓷碟子位居高位,在油渍作用下屹立在顶端的筷子落地,筷子跳楼,汤勺岂有不追随之理,汤勺殉情,碟子毫不犹豫紧随暗恋对象而去,没一会,龙少爷脚下尸骸遍野,小伙伴们碎得如胶似漆,独留坚强的塑料碗依旧完整。
  鸣鸿不忍直视:“不会收拾就不要收拾了。”
  睚眦窘迫得满脸通红,人家堂堂龙之子,千百年战场打过来的,何时做过这种家务活?他拿着幸存的泡沫饭盒,底气不足:“还有能用的……”
  鸣鸿忍气吞声,过去收拾残局。
  睚眦不甘心地坐一边,为了掩饰窘迫,没事找事地捞起苹果削皮。
  鸣鸿拿着泡沫饭盒解释:“这种东西用一次就丢,不用收拾。”回头,见睚眦手指上多了一抹红。
  “你……难道不会削皮?”
  “……”
  “……”吐槽的话憋在心里,鸣鸿一把夺过削得不成样的果子,唰唰几下,把削得光溜溜的苹果递过去。
  睚眦扳着脸不接。
  鸣鸿也不勉强,自己啃上了,瞥到受伤的手指,翻箱倒柜地找出止血贴给他贴上。
  生活技能全面为零的龙少爷再也不敢折腾什么,只好逃进毯子里睡觉。
  烤鱿鱼的香味飘来,龙少爷忍不住偷偷瞟了眼。
  “起来吃点吧。”鸣鸿低声下气,他实在太了解这龙少爷的脾气了,要是硬声硬气,人家宁愿饿死也绝不搭理。
  低声下气是不够的,龙少爷还是躺着假装没听到,非常不给面子。
  鸣鸿只好换了个说法:“买太多了,放明天会坏,帮帮忙处理处理?”
  睚眦这才起身,勉为其难地接过啤酒和烤鱿鱼。
  “味道不错吧?”鸣鸿笑。
  睚眦扳着脸不接话。
  “还有,多吃点。”又递过一串。
  睚眦厚着脸皮接过。
  “吃完去洗个热水澡,早点睡。”
  “唠唠叨叨烦不烦?”
  鸣鸿惆怅地叹了声:“你呀,要早点好起来。”
  睚眦脸上一热,凶狠地瞪他:“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鸣鸿认真地盯着睚眦。
  睚眦被鸣鸿的视线烤得满脸发烫,回想起这几天,无端端受老对手的照顾,自己欠人家一个人情,作为有仇必报有恩必还的龙之子这回想凶也凶不起来。
  老对手为什么无端端会照顾自己呢?难道他想将功补过?睚眦觉得应该问一下:“为什么?”
  “我的照片在他们手里。”鸣鸿一想起艳照就头疼不已。
  睚眦没懂:“什么意思?”
  “要是你不好起来,他们就不会删照片,我也走不成。”鸣鸿坦白,“那种照片,你懂的。”
  睚眦终于明白了,冷笑一声:“原来如此。”
  黄三虎果然来了。
  带着大包小包的补品和水果,亲切地慰问伤患。
  “这是我妹妹,黄四兔。”虎哥介绍。
  兔姐上前,大大方方地一一握手。
  梁濂忍不住问:“难道你们都是按照生肖起名的?”
  虎哥憨厚地笑了,掰着指头如数家珍:“我们一共有六个,小兔是女的,其他都男孩,大羊,二狗,我,兔妹,五龙,六马。”
  梁濂目瞪口呆。
  虞清大赞:“挺好记。”
  虎哥点头:“确实好记,叫着也方便。”
  眼见话题扯远了,兔姐提醒:“哥!”
  虎哥这才回过神,正色道:“我们俩过来,想了解一下情况。”说完,视线扫了一圈,落到刑警们那。
  没有谁的发言比刑警更具权威,他们来的时候早摸透了病患的底细。
  俩刑警目光一碰,视线落到欧阳晖那。
  欧阳晖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凌霄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正忙碌地画图。
  于是虞清和梁濂非常尽职地还讲了一遍事情经过,该详细的详细,不该说的丝毫不透露分毫。
  虎哥和兔姐听完,沉默了。
  良久,兔姐感叹:“真想见见那把鸣鸿刀。”
  “鸣鸿刀是神物,可能早飞走了吧。”虞清笑笑。
  “莫邪剑呢?”
  “在警局,他们搜房间的时候一并带走了。”
  虎哥犯愁了:“这是买来的东西,算是黄家的财产,能帮忙赎回吗?”
  “看案情进展吧。”虞清打官腔。
  虎哥对兔姐说:“那咱们只好等等了。”
  又侃天说地地聊了会,虎哥和兔姐告辞离开了。
  凌霄很忙。
  他充分利用病人的身份,把设计稿画得虎虎生风,领导来慰问几次,江大老板率众也凑热闹地探望几次,走马灯似的围观几轮,然后房东来电话了。
  “凌先生,你的房租还没交哦。”
  忙忙碌碌折腾了好些天,把最要命的事情给忘了!
  但要是交了,岂不是又要硬着头皮住下去?
  凌霄对那小楼有了阴影,实在不想住了。
  工资还没发,眼看要出院了,匆匆忙忙的,该上哪找着那么便宜的房子?
  欧阳晖优雅一笑,一句话解决了凌霄的难题:“暂时住我那吧。”
  “大师……我住不起啊……”
  “借你暂时住几天而已。”欧阳晖很大方,酒吧二楼有间书房,收拾一下就又是一间豪华卧室。
  手上的红痕消失,再也不用担心冒血的诅咒了。
  凌霄的手机安静了,虞清的手机接班响了起来,房东非常尽职地催债,想必是趁有总部高层在,好好表现一番。
  虞清很爽快:“我们也退房吧。”
  事情已经结束了,再住下去也没用。
  再长的路总会有终点,再长的故事总会有结局,退房成了契机,聚在一起的一群人终于要分开了。
  几天后,当欧阳晖再次踏进熟悉的酒吧,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鸣鸿大大方方地从吧台捞过一瓶酒,潇洒地打开,仰头就喝。
  睚眦也不闲着,捞了瓶标价最贵的,开了就喝。
  搬运工凌霄累坏了,陷在沙发里cos尸体。
  酒鬼鸣鸿满足地打了个嗝,朝另一个酒鬼道:“你不是有话想说吗?”
  睚眦把早已准备好的话丢出去:“把照片删了,让他走。”
  “那你呢?”欧阳晖不放心,能抑制龙少爷的鸣鸿刀走了,那谁还能管龙少爷?万一他心血来潮又搞破坏怎么办?
  “回仙界。”龙少爷淡淡道,“赶在无为子老头告状之前回去。”
  好一个先声夺人!
  与其让无为子告状,还不如自己负荆请罪,没准还能拦截一些不良信息!
  威武不屈的龙少爷,说到底还是怕他爸啊!
  欧阳晖放心了,掏出手机当着鸣鸿的面删了。
  一个手机处理了,还有另一个。
  凌霄累得眼冒金星,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稀里糊涂地点了几下,当着鸣鸿的面群发了……
  ——“咦,这是什么?我靠!”
  ——“你在看什么那么入神?哇哇!发我一份!”
  ——“这……太劲爆了!我要发微博!”
  ——“妈的你转了什么东西给我啊?……我嘞个去!”
  ——“这是谁啊?没见过,新人吗?”
  ——“你从哪看来的?求种子!”
  ——“红发的不错,黑发的也不错。”
  ——“美强sm?他们谁攻谁受啊?”
  ——“好东西!姐妹们!群邮发起!”
  随着科技迅猛发展,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变得不再遥远,粉丝们竞相告之,振臂而呼,天下云集响应,使霸者的气息瞬间传遍每个角落。
  牛头马面正在值班,忽然兜里的手机叮一声轻响。
  自从李程消失后,白月再也用不上手机,正好牛头马面对这人类的玩意好奇,于是白月好心借给他们玩游戏。
  既然李程不在,那是谁发来的消息?
  屏幕上,发信人:凌霄。
  点开信息,俩地府官员的眼珠子差点喷了出来……
  酒吧里,四个男人沉默地坐了半天。
  红发男人角在角落里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黑发男人在角落有意无意把玩着一柄青光四射的长枪。
  欧阳晖白了凌霄一眼。
  凌霄只好继续cos尸体,并且打算一直cos下去。
  红发男人朝黑发男人道:“你怎么看?”
  黑发男人躺着也中枪,没想到自己的照片居然与鸣鸿的放在了一起,软柿子手抖,连点两下,把自己的也给群了一遍。
  发出去的信息就是泼出去的水,凌霄大汗淋漓,几乎要虚脱了。
  龙少爷冷冷淡淡:“怕什么?人类世界而已。”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只要离开人类世界,还不是一身清清白白!哼,这鸣鸿,头发长见识短,瞎紧张个啥?
  在人类世界没人认识睚眦,睚眦表示情绪稳定,只要回去仙界,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酒吧门被敲响。
  陈三脸色铁青:“凌霄!那些图片这是怎么回事?”
  欧阳晖故作轻松:“删了吧,发错了。”
  陈三:“可手机不在我这……”
  欧阳晖冒汗:“在哪?”
  陈三的视线越过欧阳晖落到龙少爷那。
  豆大的汗水顺着龙少爷脸侧滑落。
  鸣鸿灵光一闪:“难道被你师父拿走了?”
  陈三缓慢而沉重地点了下头。
  欧阳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无为子人呢?”
  陈三再次看向龙少爷,沉痛道:“师父夺了手机直奔仙界而去……”
  送走陈三后,黑发男人也加入了喝酒大军,红发男人乐了:“仙界是回不去了,哈!”
  龙少爷红着眼,一杯接一杯地灌酒。
  鸣鸿见他自暴自弃的模样,心一下软了,安慰道:“去地府吧,有阎王老子在,你爸来了也不怕。”
  话音才落,门又响了,表弟一脸惊恐地拿着手机。
  手机是判官的,判官正晾在阳台暴晒,于是表弟拿他的手机玩游戏,玩着玩着就见到一个群发信息,发信人:马面……
  酒吧里持续低气压。
  四个男人沉默不语,两个躲在角落灌酒,两个在一边犯愁。
  欧阳晖低声下气:“楼上还有房间,你们暂时住这吧。”推推凌霄,示意他说几句。
  凌霄哆哆嗦嗦想说话,被地狱二人组狠狠一瞪,软柿子又蔫吧了……
  夜里,凌霄睡不着,隔壁正打得激烈,东西砸得乒乒乓乓响。
  欧阳晖惆怅地望着天花板。
  酒吧二楼就两间房,分出一间,能给地狱二人组提供一个床位就不错了……至于里面的豪华家具……欧阳晖已经不敢去想象了……
  日子在折腾中度过,设计稿几经周折终于完成。
  凌霄只是个小职员,轮不上他谈生意,回公司后,图纸乖乖交给江大老板,江大老板意思意思指点几句,又意思意思请大客户欧老板吃了顿饭,几番下来,单子终于签了。
  凌霄如愿拿到了提成和奖金。
  凌霄忙碌,黄小蛋同志也不闲着。
  富丽大酒店经过这一轮折腾,元气大伤,停业整改,酒店老板与黄小蛋认识,小蛋主动推荐风水大师欧阳晖,头衔什么都是浮云,欧阳晖明白,黄小蛋这是借机会给封口费。
  姜还是老的辣,钱是酒店老板出,黄小蛋卖了个人情之余还省了一笔钱。
  欧阳晖懂风水,于是顺水推舟地接了这笔天降横财,又顺水推舟地把凌霄带上,装潢工程给江氏设计公司包办。
  江大老板那叫一个高兴,一高兴就做了个决定。
  夜里,凌霄睡不着,听着隔壁的打斗声发呆。
  欧阳晖好奇:“在想什么呢?”
  “大师,法国的设计很好吗?”
  “艺术之都嘛,欧洲风格鉴赏就是法国出版的。”
  “那儿美吗?”
  “美,环境很好。”
  “你去过?”
  “去过。”
  “哦……”话题结束,凌霄又开始发呆。
  欧阳晖摸摸凌霄,笑道:“你想去?”
  “大师……”
  “嗯?”
  “公司打算派我去法国学习。”凌霄对上欧阳晖的眼,“我该不该去啊?”
  “恭喜呀,有机会出国,干啥不去?”
  凌霄愣愣看着欧阳晖。
  欧阳晖继续道:“有个能提升自己的机会,应该好好把握。”
  “大师……”
  “嗯?”
  “公司在法国有分公司,面对的是国外市场。”
  “哈,不错呀,公司要把你培养成骨干呢,去多少个月?”
  “三年。”
  三年时间,不长也不短。
  初中是三年,高中三年,大学最短也是三年,毕业后的三年,工作了的三年,每一种三年,都足以让命运发生改变。
  在江大老板滔滔不绝的劝说下,凌霄终于点头答应了。
  从酒吧到酒店,设计稿让凌霄大放异彩,工资瞬间提升了一个等级。
  这种潜力人才,江大老板决心花重金培养。
  下午的阳光很好,酒吧还没营业,空荡荡,隔间里对坐着两人。
  凌霄把厚厚的信封递过去。
  欧阳晖挑挑眉:“这是什么?”
  “这个月的房租。”凌霄满脸通红,白吃白住了大半个月,还在欧阳晖的推荐下额外签了个酒店改建的大单,这份人情总得还,他不知道酒吧是怎么计算,只好拿城中村最贵的出租屋作参考。
  欧阳晖吸了口烟,笑道:“留着用吧,出国的开销不便宜。”
  “公司有安排住宿,其他生活费我够。”
  “哦。”欧阳晖也不啰嗦,接过信封收好。
  “大师,这个送你。”一盒东西放上桌子,欧阳晖打开,里面躺着个电暖袋。
  “还有这个。”大袋子递过去,欧阳晖翻出一件黑色的长风衣,又掏出一对皮手套,再翻翻,掏出一条毛茸茸的围巾。
  质量都很好,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欧阳晖失声笑道:“你这是干什么呀?”
  “大师,我明天一早就得走了。”
  凌霄的行李不多,柜子桌子床垫都在地狱二人组入住时弄得破破烂烂,全都丢了,所有家当就只剩下换洗衣裤和一台电脑,而那台无辜的电脑被鸣鸿霸占着,凌霄没胆子敲响地狱之门,只好作罢,一些衣服收拾起来倒也轻松。
  夜里,欧阳晖没有回房睡觉,其实想想也正常,酒吧都是通宵营业,做老板的当然得守着。
  也许他以前都是这样的生活节奏吧?
  凌霄翻了个身,身边少了个人,他有点不习惯。
  女客人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老板给盼出场了。
  这一夜,超高人气的欧老板亲自上阵,酒吧客流量顿时激增,营业额蹭蹭上涨。
  隔着门,隐约能听见楼下的热闹吵杂。
  吵闹一直到清晨才渐渐停息,凌霄一夜未眠,索性起身出发。
  清晨是酒吧的关门时间,服务生三三两两忙碌地打扫,欧阳晖坐在隔间里翻看账单。
  凌霄提着行李过去:“大师,我走了。”
  不知是不是熬夜的原因,欧阳晖的眼看起来有点红,朝凌霄笑笑:“离登机时间还早,吃过早餐没?”
  “在飞机上吃……”
  “吃了再走吧。”欧阳晖朝服务生吩咐几句,没一会,两杯咖啡,一碟糕点端了上来。
  咖啡散发的热量足以填补身体的凉,欧阳晖捂着杯子,贪婪地吸取温度。
  两人沉默着,糕点很快解决完,凌霄刚起身,忽然想起什么,又坐下了。
  一本笔记本放到欧阳晖面前。
  凌霄斟词酌句:“大师,你看看,这是我的梦,我觉得,好像跟你有关系。”
  “哈,你梦见我了?”
  “嗯,不过都是一些片段,我好像变成了小时候的你。”
  “做梦很正常,梦里千奇百怪什么都会发生。”欧阳晖巧妙地绕开话题。
  凌霄接下来的问题让欧阳晖措不及防:“大师,阿塔是你的朋友吗?”翻开笔记本,“还有一个盲眼的老头。”
  欧阳晖垂着眼不接话。
  “这里面记的是梦里的内容,他们……还活着吗?”
  “你的梦,我怎么知道?”欧阳晖避开凌霄的视线,显得有点烦躁。
  那本笔记本最终还是留在了桌子上。
  欧阳晖不知道话题是怎么结束的,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知道凌霄非常尴尬,最后提着行李逃似的离开了。
  服务生打扫完,打了个招呼也离开了。
  空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清晨的阳光洒在欧阳晖身上。
  酒吧里,凌霄已经把自己的东西带走了,他曾经来过的证据被阳光刻在桌子上,空空的碟子,空空的杯子。
  欧阳晖这才想起自己那杯还没喝,补救似的匆匆尝了口,咖啡最温暖的时候他错过了,回过神时,咖啡早凉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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