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表白

  现场一阵沉默,唯有天雨琉璃呛咳的声音特别突出,等好不容易止住咳,才察觉现场气氛相当不对劲,沧海月非但没关心她,此刻两隻眼睛还都黏在对面的忍冬身上,而醒醉更夸张,像护食的小狗般搂着忍冬不放。
  这是什么状况?她错过了什么?
  「沧海……」天雨琉璃才一开口,就见成为两方目光焦点的忍冬忽然有了动作。
  她拉开原本罩住下半脸的覆面,随着这动作,鲜艳的红色发丝也从斗篷兜帽内倾洩出来,披洒在肩颈上,而被红发拢在中心的,是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虽然瞳色略异但依然清明秀致的眉眼,薄唇轻抿着,带着股倔强的味道,五官即使不如天雨琉璃给人无辜柔弱的美感,却别具一种坚韧灵动的美丽,且隐约透着英气。
  「怎么是你!」大惊失色,天雨琉璃连音调都显得尖利。
  说实话,天雨琉璃曾经喜欢过她、崇拜过她,后来却渐渐地转为复杂的嫉妒心态,无法理解明明自己的容貌就不输晴光瀲灩,个性也总表现得比她温柔体贴,为何对方能在公会和朋友圈中一呼百应,还能拥有像沧海月这样优秀的情侣,自己却得老实地当个跟班,时时捧着对方?晴光瀲灩不就是操作好了点吗?
  当晴光瀲灩莫名地消声匿跡后,天雨琉璃终于逮到机会,慢慢地抹黑了她的形象──毕竟公会里的大家都是被晴光瀲灩拋下的,从前沉醉江湖成员有多喜爱她,那样的喜爱被转化成厌恶便有多强烈,以至于后来晴光瀲灩回归时,沉醉江湖老人们对她的坏印象完全无法反转,谁教一年的时间真的太久了呢?
  至于原本对晴光瀲灩还抱持信任的沧海月,也在天雨琉璃日復一日、不着痕跡地灌输洗脑中对她失望,强制离婚甚至想退会走人,幸好在干部们的苦言劝说下留住了,只是变得不太管公会的事务,大事基本全交由信任的天雨琉璃决定。
  将沧海月抢到手、成为沉醉江湖的副会长,对天雨琉璃而言,都是顺势而为的必然,晴光瀲灩能够拥有的,靠她自己也能得到。
  然而晴光跑回来认亲那天,天雨琉璃仍感受到了恐惧,怕到手的一切会被对方不费吹灰之力夺回……好在,所有人都站在她这一边,就算沧海月有过动摇,也被她及时拦截了。
  然后,晴光瀲灩删号,再度消失,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分明就是改名换姓还乔装过的晴光瀲灩!晴光瀲灩原来根本就没有离开,没有被她逼走!
  在沧海月僵住和天雨琉璃内心持续崩溃的同时,紫翊轻描淡写地将覆面扔到地上,这东西,往后她不再需要了。
  然后她弓起手,猛地往后一个肘击,可惜被醒醉机敏地闪开了,只能说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他对紫翊的各种排斥反应还是很能掌控的。
  原先紧绷的脸孔再度变得笑容可掬。
  「飞花,过河拆桥不厚道啊!」既然紫翊选择曝光,那醒醉也不用帮着隐瞒身分了,倒不如说,他认为这样更好,飞花本就该是耀眼夺目的存在,没必要藏在阴影之中。
  「我跟渣不讲厚道。」紫翊不想废话,伸出食指对醒醉比了比,颇有种警告的意味。「也不想浪费时间。」
  她转头朝后方石柱走去,拐个弯就看不见人了,醒醉嘖嘖两声,迈开步伐追了上去,头都没回一个,徒留沧海月和天雨琉璃原地发愣。
  「你还想着她吗?」良久,天雨琉璃闷闷地开口,语气透着显而易见的埋怨和尖锐,「才多久!她就跟醒醉勾搭在一起了,你……不,我们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看不出来吗?」
  这番露骨、不加修饰的话引得沧海月诧异抬头。在他的印象中,天雨琉璃始终是个温顺和善的女孩子,讲话也轻声细语,除了那次和晴光再会面时有过激烈的动作和言论之外,即使私下抱怨都是婉转还带着体谅,也十分善解人意,而他喜欢跟中意的也是对方这样的性格;可是今天不知怎么地,天雨琉璃时不时放出言语攻击,还跟他闹脾气,害他都有点不认识她了。
  「沧海,她当初可是骗了你一走了之,你──」天雨琉璃还想再说,却被沧海月打断。
  「别说了。」他突然抬手,天雨琉璃骇然,以为会挨打下意识地想闪,但那手只是轻轻按在她的肩上,「琉璃,别说了。」
  天雨琉璃吐出一口长气,对自己方才的想法感到后怕。
  「只靠我们就想闯出去的话难度太高,不管怎么样,暂时都先跟他们好好合作吧,他们的实力你也知道的。」沧海月面上看来还算平心静气地分析现况,至于内心的惊涛骇浪没人清楚。
  天雨琉璃点点头,她也暂时没有心情跟沧海月争论了。
  两人小心翼翼穿过掉落的石柱群,本以为还得赶段路才追得上忍冬和醒醉,没想到刚走出缝隙,就见他们倚着墙壁站在外头,貌似在等他们一道走。
  想起醒醉那句在他听来刺耳无比的威吓,沧海月的神情十分复杂,他从没想过晴光会和醒醉成为组合,醒醉还为了晴光动怒,毕竟晴光从前对醒醉是避之唯恐不及。
  在沧海月仍思索之际,这一头,紫翊已经直起身来,主动担任前锋往更深处走,比起让沧海月单独走前面、天雨琉璃殿后,她似乎认为自己来侦查较能够避免掉危机,而醒醉也没拦她。
  昏暗的走道上一路都是隐密的丝线,不过有身为魔族的紫翊目光如炬在最前面盯着,加上精灵族的醒醉帮忙留意,四人并未再触动任何机关,安稳地走到了底端;通道底连接上两条岔路,从入口看两边都差不多,实在难以判断走哪条才是正确的。
  紫翊仍在思考,就被醒醉伸手拉到身边,一阵无语地看他对沧海月和天雨琉璃挥挥手,「你们去那边。」
  「……」沧海月瞧了眼右边的通道,没说话。
  「怎么,担心有陷阱?」醒醉挑眉,凉凉地道:「想弄死你们的话刚刚那条路很容易。」
  沧海月叹了口气,摇摇头,刚起步想走,紫翊却在醒醉背上拍了下,随后扯着他的衣角不由分说将人拉向疑似有陷阱的右边通道,将左边通道留给了剩下的两人。
  走了一小段路后,紫翊才放开手。要她来说的话其实两条路都一样,都没走过,谁左谁右有什么分别?如果沧海月不想走右边,那就把左边让给他们唄。
  紫翊的想法非常简单。
  「你以为我要陷害他们?」孰料,醒醉却想多了,驀地拋来一句。
  抬眸时,紫翊的表情显得微妙。
  醒醉听说过谓我心忧闯关的情报,确实可能知道哪条路有机关、哪条路没有,但他一开始也提过,龙捲风每次连结的落点都不同,他们很难刚好跟谓我心忧遇上同样的关卡,否则醒醉早就说了。
  紫翊还真没想到他会在意这个,在意自己怀疑他。
  下秒,她匆忙抓住差点一脚踩进地上窟窿的醒醉,满脸啼笑皆非。在意到都忘记看路了,这得有多在意啊?
  「我鍊子都接上了,哪会这么容易掉?倒是你的好像掉了,要不要捡一下?」紫翊刻意拿之前的话来酸他。她环起手臂,靠到旁边墙上。
  醒醉的身形略微停顿,再抬头时已扬起嘴角,他脑筋本就动得很快,回神后原想立刻反将一军,却因为紫翊接着问出口的话愣住了。
  「对了,你要不要解释一下和沧海说的那句是什么意思?」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不想错过任何反应。
  「哪句?」醒醉佯装纳闷地反问,还半瞇起眼睛。
  「你明白我指的是哪句。」紫翊收敛起似笑非笑的表情,再认真不过地问:「醒醉,你是不是……喜欢我?」
  大概从来没猜到紫翊会丢直球,被狠狠砸中的醒醉瞬间维持不住笑脸,整个人风中凌乱,懵住了。
  紫翊想起刚回神之幻境跟醒醉相遇的时候,她问醒醉为什么喊她飞花,醒醉的回答是「因为我喜欢」,而后来他也真的都喊她飞花。
  再后来,被两个女玩家跟踪那次,醒醉曾隐晦地跟她表明过心意,可惜她完全没往这方面想,还以为对方在乱开玩笑。
  除此之外,他一次又一次鍥而不捨地亲近,老爱动手动脚,又拉手又搭肩有时还偷抱更夸张的是亲额头,更重要的是,若发觉她有困难或危险,他总是以她为优先来考虑,连自己可能死亡或掉等都无所谓。
  更何况,他对沧海月始终怀抱着敌意。
  紫翊不是一个恋爱白痴,到现在还什么都没看懂。
  「你简直不按牌理出牌。」间隔许久,醒醉终于找回了思考和说话能力,却并未直接回覆紫翊的问题,而是朝她走来。
  紫翊站着没动,她认为现下是她的气势跟姿态压过对方,再怎么样她都不会是逃避的那一个。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只是当醒醉把手按在她肩膀两侧的时候,心跳加快的紫翊开始不确定了,貌似逃跑比较好,然而醒醉没给她机会,紫翊有种刚刚带人砸了醒醉的店,现在对方就要将场子找回来的错觉。
  醒醉的脸孔缓缓靠近,直到两人的鼻尖只相隔不到一公分的距离,彼此的呼吸交融,紫翊的双颊滚烫得厉害。意识晕晕然中,她只觉得醒醉霸道的气息突然变得柔和,双眸半歛,长睫却掩不住眸中的星光。
  「……飞花……」他低唤着,会让人沉迷的嗓音令紫翊浑身发颤,接着他微微偏头,似乎还想凑近。
  紫翊的心跳已经急如擂鼓,当感觉到一阵柔软轻触上自己的唇瓣,她惊得回神,反射性伸手去推,居然推不开,完全被对方压制。她错了,醒醉怎么会是个任人调侃的傢伙?自作孽不可活。
  让她庆幸的是,醒醉没有搞什么将她吻到腿软又兼无法呼吸的攻势,不过浅嚐輒止,离开时被紫翊又羞又怒想将他瞪穿孔的眼神瞪着,还有兴致笑笑。
  「所以,你知道答案了吗?」拇指拂过紫翊渲染得通红的面颊,醒醉的双眸一片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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