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人情

  一阵沉默之后,紫翊叹了口气,技巧性将手抽了回来。
  她走到旁边比较隐密的角落,漫舞之樱和风铃雪疑惑片刻,也很快跟进。
  「都已经过去了,本来就是我自己出事,怪不了别人。谢谢你们,我们还是朋友,但……以后尽量不要再见面跟接触了,否则立场会很尷尬。」无论这两人怀抱的真心有多少,紫翊都认为把话说开最好,人情留一线,让自己好过,也让对方不感到难堪。
  诚如她所言,漫舞之樱和风铃雪是沉醉江湖的元老成员,她目前则隶属于传说中的,两公会明面上虽非对立,可是依玉瑚的性格……约莫也不想跟现在走下坡的沉醉江湖有什么牵扯;再者,照天雨琉璃面对她的态度,绝对无法容忍沉醉江湖的其他人跟她交好吧!如果她之后和漫舞之樱、风铃雪走得太近,恐怕会连累两人,甚至害她们像寒鸦一样被踢出公会。
  紫翊不希望成为朋友和旧公会的矛盾所在。
  「你果然是在生我们的气吗?」漫舞之樱幽幽地问。
  「我没有生气。只是不想造成你们的麻烦,想想就明白了,我已经脱离太久,听说『晴光瀲灩』的名声还跟过街老鼠差不多,既然沉醉江湖和晴光瀲灩划清了界线,那你们也同样跟我保持距离会比较好。」紫翊耐心地解释,思索几秒,又补上一句:「今天的事情,还有我说的话,都别在琉璃面前提起。」
  「比起琉璃,我还是更喜欢当初你跟沧海一起带领的沉醉江湖。」心直口快的风铃雪忽然豁出去般说道:「沧海还没办法忘记你!我们都看得出来,他跟琉璃结婚只是基于补偿心态,如果你能回来的话,沧海一定会很高兴。」
  察觉不对,漫舞之樱扯了她一把,眼神中透着显而易见的责备,风铃雪却不管,逕自将话一股脑儿说完了。
  沧海仍掛念着她的事,不用风铃雪透露,紫翊也早就知道了,毕竟沧海在古神族王者的墓室中表态过了不是吗?至于和天雨琉璃结婚那段,她并非当事人,不好评断什么……但就算是补偿,那也是沧海自己做的决定,况且琉璃接受了,他得为此负责。
  过去不可能倒带重来,她和沧海之间早就不存在任何机会了。
  「我有新的羈绊了,一起在传说公会,我们现在很好。」紫翊释然一笑,极为肯定地表示:「抱歉,我不会再回沉醉江湖。」
  漫舞之樱的表情微僵,风铃雪则低下了头。
  「不管怎么样,晴光,我都只想跟你认真道个歉。」性格一向沉稳理智的漫舞之樱咬着下唇,最终没有让紫翊为难,她拉住似乎还想再劝的风铃雪,「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她拽着风铃雪离开,后者十分不情愿,走得踉踉蹌蹌地,回头望向紫翊时脸上堆满浓浓的失望,隐隐约约间,眸中闪过一丝尖锐的情绪,倏忽即逝,快得让紫翊来不及捕捉。
  随即,密语提示传来,漫舞之樱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一切小心,尽可能不要落单,不要轻易相信沉醉江湖的任何人,包括……我。」
  「什么意思?」胸口一窒,紫翊飞快追问。
  然而,漫舞之樱并未回应,紫翊仅能注视着两人的背影逐渐远去,将疑问按到了心底。
  几天后,跟公会大团下完最高级噩梦型副本,将等级提升至106的紫翊才从暗道里踏出来,就见走在前方的队友突然齐刷刷回头,目光有志一同地朝她拋来,当中还带着些促狭的味道。
  发生什么事了?紫翊不解。
  然后队友们纷纷往两旁让开,阵仗简直像摩西分红海,有个人沿着中央的通道走向她,彷彿自带光环,站定时唇边勾勒出清浅的微笑,让她一时看傻了眼。
  直到这刻紫翊才发觉,原来几天没见面,她还是有一点点想念对方的。
  大概是她愣住太久,直接跑到副本门口逮人的醒醉大掌往她头上轻拍两下,最后乾脆伸长手勾住她的后颈,埋首吻在她发顶上。
  周遭此起彼落的惊呼和抽气声让紫翊瞬间回神。
  将醒醉的右臂从她肩上拔开,紫翊却没有松手,就这样抓着他问:「你什么时候上线的?」
  「半个小时前,我还在公会频说话,你没注意到?」醒醉无奈,却也很自然地顺势反手牵住她,「因为密频不通,我问你在哪里,后来是玉瑚说你跟团来这里下噩梦副本了。」
  「我下本的时候只开队频跟密频,今天跑噩梦,我连密频都关了。」紫翊摸了摸鼻子。而且一进入战斗模式,她的意识会自动把周遭不相干的元素通通屏蔽,公会频当然也在屏蔽范围内。
  「所以,这场结束了,你们还继续跑吗?」醒醉的视线往四周环视一圈。
  紫翊正想开口,便听见负责指挥的灵宇带刺坏蝴蝶半开玩笑道:「不,我们跑完一趟就收工了,要把人截走的话请便。」
  骗人!方才不是在讨论要打铁趁热,转战另一个噩梦吗?蝴蝶还是最兴致高昂的那一个。紫翊腹诽,却没有出言拆穿。
  醒醉很满意对方的答案,「那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指挥同意能截走的紫翊向队友们道别,却在队频上被亏得乱七八糟。
  「我刚走在小冬后面,简直太害羞了……长老看小冬的眼神完全可以溺死人啊!我的少女心遭到暴击,哪里有墨镜赶快给我来一打。」
  「此行最大的收穫是:一大包满满的狗粮,汪汪汪!」
  「男神单身了那么久,我还以为没人可以将他拐跑,结果现在看起来他不像被拐,反而是自己毅然决然跟人跑了!」有人真相了。
  「一上线立刻衝来找人,我相信醒醉对忍冬是真爱。」带刺坏蝴蝶跟着八卦。
  「老婆我对你也是真爱啊!」同队伍的极北十字星和带刺坏蝴蝶是现实夫妻,闻言连忙强调,还给她拋了个飞吻。
  带刺坏蝴蝶一巴掌将朝她飞去的隐形爱心击落,「既然这么爱我,那晚上就你煮饭了。」
  「……我哭,又被追加一包狗粮!」
  紫翊听对话听得面红耳赤,偏偏醒醉不在队上无法体会她的窘迫,她只得加紧脚步将人拖走,顺带退出队伍,免得队友讲出更让她难为情的话来。
  远离副本后,紫翊接受了醒醉扔来的组队邀请,同时问:「你的工作都ok了吗?」
  「差不多完成了,剩下的部分先放一放,大概再半天就能结束,明早处理。」他很老实地承认自己怠工中,「先来补充点能量,才能继续。」
  「补充什么能量?」紫翊纳闷。
  「你觉得你有什么能量?」醒醉偏着头看她。
  「我有什……」又被撩!恍然大悟的紫翊实在忍不住拳打脚踢。
  边笑边躲避制裁,醒醉赶紧转移话题:「这几天有发生什么事吗,或者任务有什么新消息跟提示?」
  话音甫落,紫翊的动作便突兀停滞,神色也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了?」醒醉敏锐地问。
  「前天我遇到漫舞之樱跟风铃雪,她们你应该知道吧?」见醒醉頷首,紫翊又接着说:「小樱私下提醒我要注意安全,我想问,她却不愿意多讲,可能有什么苦衷吧。」
  「风铃雪我不熟,漫舞之樱还算是个操作不错的玩家,人品跟脾气也好,可惜待在沉醉江湖。」难得听见醒醉对她旧公会的人有好评,只是后面仍忍不住吐槽。
  若有职业排名,一年前的漫舞之樱绝对能躋身神之幻境十大灵宇之列,沉醉江湖的灵宇长老她也当之无愧,至于现在的状况紫翊就不清楚了。
  「既然她好意提醒,你最近就别太莽撞行动,想去哪,我在的话都可以陪你。」醒醉执起紫翊的手,指尖拂过她腕上的彩石手环,「幸好有这道保命符,假如碰到偷袭还能出其不意。」
  紫翊神秘地笑笑,「我的保命符可不只一道。」
  兜里的魔法方块是她最后的王牌,直到现在她依然断断续续在往内注入经验值,且不会轻易使用,若真的出现暗杀者低估她的等级和实力,她就能藉此反咬对方一口。
  对现在的她而言,等级已无须摆在第一位,享受游戏才是最重要的。
  「我倒希望你没有用到它们的机会。」醒醉坦言。
  能理解对方的心情,紫翊点点头,不打算继续纠结在困扰人的问题上。
  「既然你上线了,我们出发去埃布顿吧!新线索大概就在那里。」这几天她并未收到新情报,这表示时机未到,或她触发的点不足。
  两人唤出飞行坐骑,将目的地设定为半兽族主城亚拉冈,便开始跑地图。
  埃布顿是亚拉冈境内一个非常偏僻的村落,位在深山之中,由于丛林茂密,两人无法直接靠飞行坐骑飞达,而是得在附近的空旷处降落,再改乘陆上坐骑前往。
  靠近村落外围时,两人就可以明显感觉到诡异之处。
  安静到有点可怕,听不见有人活动的声响,整个村落一片死寂,彷彿陷入沉睡;走进村落内部后,违和感愈发明显,几乎每一户都门窗紧闭,偶尔有村民透过小缝偷窥他们,但只要一被察觉,就会马上回避,不愿接触。
  虽然没像迪马克西形容成「地狱」那般严重,却也不容乐观。
  这念头刚在脑海浮现,紫翊便听见一阵发狂般的野兽沉吼声,划破了静謐,她下意识退后一步,被醒醉拉到身旁。旋即,前方不远处一幢房屋的木门被撞破,衝出屋外的半兽狼族抱着脑袋撞在对面邻居家的墙上,又猛力朝墙壁磕了好几下,最后倒在地面,极为痛苦似地蜷曲着身体左右翻滚。
  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居民出来关心,不晓得是恐惧或习以为常,就这样任由他在地上呻吟哀嚎。
  目睹这一切的紫翊顿时感到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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