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圆满

  好在,主持人还是颇能临机应变,不仅夸浮云幽默逗趣,还直接将他那句「我跟你们一样喜欢如愿」搬来带气氛,鼓舞台下的读者等会签书也别忘了告白、要积极点,最好像浮云一样放得开──「因为如愿老师很害羞」。
  紫翊闻言一个双手掩面的动作顿时惹来台下的笑声。
  也多亏有那番话的鼓舞,之后上台来签名的读者不乏相当活泼健谈的,虽说每个人的时间都不多,但只要有开口,紫翊都会尽力给予最友善详尽的回应,希望让大家都感觉不虚此行。
  当中有位读者的话让她印象很深刻。
  「高中我因为课业压力得到忧鬱症,一直有不好的念头,后来接触到如愿老师的书,真的很喜欢主角不管遇到什么挫折都不会放弃寻找出路的生活态度,也很喜欢他跟冒险伙伴们之间的互动。」她有些紧张,却很真诚地说:「我的心病可以好起来,都要感谢老师的书和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家人朋友……后来听说老师出车祸,我很担心也很难过,幸好您没事。」
  「人生中有很多很美好的事呀。」听她说完话,同时替书本签上名的紫翊抬头主动伸手,让与她似乎年纪相仿的读者羞涩小心地轻握住她的手掌,微微一笑,「你看了我的书,特地来这里和我见面、说这些话,就很美好。即使在悲伤的时候,也请不要忘记这些美好的事情。」
  对方用力点了点头,接过签名书珍视地抱在怀中,对她说了声「谢谢」。
  紫翊眼尾馀光瞥见邻座的叶临投来视线,也跟着回望,相较于稍早的促狭,此时此刻他脸上的笑容却很暖,让紫翊忽然觉得,两人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将情谊自网路上延伸到现实,除了美好外更多了些不可思议。
  假如她和醒醉直到现在依然是死对头,没有相爱只有相杀,今天和浮云会面不晓得又会是什么情景?大概会指着对方的鼻子问「你这个渣为什么会在这里」,然后被他激怒得爆跳吧!光想像都十分滑稽。
  回过神,紫翊接下另一位读者的书本,继续埋首于她的签名大业。
  结果进行到号码牌的倒数几位时,她被问了个意料之外的问题,错愕到差点将行云流水的签名写歪,还没签完整便诧异抬眸。
  「请问如愿老师是不是……神之幻境里的飞花?」小女生读者的口吻带着半肯定,将紫翊惊讶的反应纳入眼底后更加兴奋,继而看向跟着转头的叶临,「浮云老师是醒醉,对不对?」
  根本没想过会被读者玩家认出来,紫翊呆住老半天,琢磨不定承认还是不承认,毕竟她始终将「如愿」和「飞花」两个身分区分得很清楚,却又不愿意对读者说谎,陷入两难。
  「你们在现实中也是情侣吗?」但读者几乎肯定了她就是飞花,喜出望外地道:「居然可以见到真人!我好开心啊,超爱看你们在游戏里发糖,可惜影片太少了。」
  紫翊仍在尷尬,那头叶临已经反应过来,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竖起食指放在唇前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让紫翊忍不住斜眼看他。
  「嘘,小声点。」不知怎么地,他的嗓音就是自带一种灌迷汤的效果,让小女生整张脸都红了起来。「『如愿老师』很害羞。」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紫翊反射性就对他比了个手刀抹脖子的动作,下秒意识到自己还在台上,又连忙收手,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绝对不说。」小读者压低了音量,语气仍难掩获知祕密的激动情绪。
  紫翊将总算签好名的小说递给她,眨了眨眼,「哪天有机会见了面,再来跟我认亲吧。」
  小读者点头如捣蒜,心满意足地蹦到叶临前面去了。
  等到号码牌全数轮完,又进行了玩游戏抽奖活动、点抽号码牌上台合照跟拍团体大合照,整场签书会才算圆满落幕。紫翊拍了拍略微发僵的脸,整场活动下来,即使她精神养得不错也感到有些疲累,车祸一年多来休养的缘故她总是宅在家,偶尔出门也几乎是跑医院,很少在外面待这么久。
  签书会结束后,出版社又邀约聚餐,结束时已经超过晚间八点。这回编辑没再提议找人送紫翊去车站,叶临直接就将她捞走了,上车后却迟迟不发动;正在用手机看照片的紫翊莫名其妙抬眼瞧他,却见叶临满脸纠结,完全不想面对现实的模样。
  「你干么?」大致上猜得到他在想什么,紫翊不禁莞尔。
  叶临叹了口长气,头还在椅背撞了两下,「真不想放你回去。」
  这是什么危险发言啊?没打算被变相撒娇牵着鼻子走的紫翊收起手机,伸手戳他,「别闹了,你是小孩子吗?我还要顺路去一个地方,晚了就不太方便了。」
  「去哪里?」听见这番话的叶临不解,却仍顺势道:「还是我送你过去吧。」
  紫翊面露迟疑,最后败给了他毫不退让的态度,无可奈何地说:「只是去探望几个人,送点东西给他们……你应该还记得吧?上次传说开会的时候有人提到,那辆公车上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位怀双胞胎的孕妇……我要顺道去看看她的家人。」
  这答案在叶临的预料之外,愣了一会儿,在紫翊困惑地偏头打量他时突然捏住她的鼻子,在她僵住的同时口气轻缓地说了声「好」。
  随后他松开手指,将车发动,但副驾上的紫翊还按着自己的鼻子久久回不过神来,心跳得非常快。
  离开了喧嚣的市中心,车子驶入外围的住宅区,对比起前者的车水马龙显得安然寧静,灯火也较为稀疏。紫翊将原本放在脚边的纸袋提到膝盖上,又藉汽车后照镜打理了下仪容,拉拉瀏海,转头却发现叶临满脸笑意。
  「笑什么,很奇怪吗?」难道她刚才不自觉作出了什么奇怪的表情吗?应该没有吧!
  「我只是在想……有女朋友原来是这种感觉啊。」明明同样是那张脸,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傻气,而且神情显得訕訕然,偏偏之后还掩着嘴硬要讲完:「不管你做什么都觉得……很可爱的那种感觉。」
  防备不及再次被暴击的紫翊简直想去掐叶临的脖子。到底是想让自己害羞还是让她害羞啊?拜託不要讲这么纯情肉麻的话啊,威力根本是平时的一百倍!
  「你、你在这等我。」匆匆拋下一句话,乾脆逃下车的紫翊关上车门后拚命深呼吸,稍微冷静下来后才上前按电铃。
  不久后对讲机传出询问声,紫翊凑近回覆,对方讶异地请她稍等,相隔片刻开门的声响便喀搭喀搭响起,年轻的男人探出头,看起来精神状况貌似还过得去,至少比起前几个月少了点憔悴和愁容。
  「今天怎么会过来?进来坐吧。」对方拉开门,正准备让出一条通道。
  紫翊忙阻止,将手中的纸袋递给他,「不了不了,周大哥,我只是拿一些自己跟妈妈做的东西来,吃的不能久放。这时间爷爷奶奶应该都睡了吧?我就不打扰了,有人还在外面等我。」
  她听说过周大哥的父母亲都早睡早起,八点就回房睡了。
  因为那场事故,她和父母亲与那位过世孕妇的先生周亚硕结识,他比紫翊年长八岁,紫翊便习惯以大哥来称呼;同为受害者家属,紫翊的父母亲都很关心周亚硕的身体状况,怕他被阴霾和伤痛拖垮,经常亲自或让紫翊过来拜访慰问,陪他说说话。
  周亚硕往她背后望了一眼,「你爸妈吗?」语毕貌似想过去打招呼。
  「不、不是。」紫翊紧张地拉住他,「是我……男朋友。」
  停顿半晌,周亚硕古怪地问:「你原本要去见的那一位吗?」
  紫翊消化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沧海月,顿时神色就变得不太自然。
  她恢復记忆之后来找过周亚硕,结果不小心说溜嘴,只好把当初要去见游戏里男友的事全交代了……这导致对方知道的细节还比她爸妈多,然而关于后续在游戏中发生的事、她遭遇的挫折,周亚硕也全然不知情。
  紫翊摇摇头,「不是他,虽然同样在游戏认识,但现在这位是我小说的画家,刚刚我们一起去了签书会……啊对,我在里面也放了新书喔!」
  她比了比周亚硕手中的纸袋。
  「谢谢你了,小紫。」周亚硕抬手拍拍她的脑袋,神情和举动中带着丝宠溺,或许是察觉她方才的不对劲,又叮嚀道:「如果有什么烦恼,不嫌弃的话就来找周大哥吧!虽然不太会表达,听你说还是没问题的。」
  紫翊乖顺地頷了頷首,随即注意到周亚硕移开了目光朝外望,不知怎么地扬起了嘴角,轻轻点头。
  紫翊半转过身,才发现叶临不晓得什么时候下了车,将手按在半开的车门上,唇畔掛着微笑,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们。
  「你这个男朋友,醋意挺重的吧?」周亚硕忽然天外飞来一笔。
  「啊?」紫翊一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的模样。
  「回去吧!别让他等太久,时间晚了,自己小心些。」周亚硕没打算解答她的疑问,只是用下巴示意了下外头的叶临。
  紫翊的眼珠子转了转,最终不再多问,「好,那周大哥也早点休息。」
  她挥了挥手往外走,上车前又转头挥了挥,才低头坐进车里。叶临接着上车,等她在系安全带的时候,紫翊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不是要我帮你的朋友签名吗?」她驀地啟口。
  叶临一开始不太明白,半晌后恍然大悟,居然笑出声来,边笑边说:「是你啊!」
  「我?什么我?」紫翊被他的反应弄懵了。
  「在图书馆的时候,听说你是如愿的书迷,所以想帮你跟如愿要签名……答应来签书会有一半也是这个原因。」叶临还没笑完。
  紫翊瞬间傻眼。搞半天原来是个乌龙吗!
  不过,也真的得感谢这个乌龙,否则她就见不到浮云,见不到隐藏在浮云背后的醒醉了。想着想着,不自觉也笑了出来。
  「好了啦!开车。」半恼羞的紫翊拍了他好几下。
  咳嗽几声,叶临这才止住笑打档转动方向盘,将车驶离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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