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至真至纯

  桂鸾飞掂了掂那块可以自由出入宫禁的腰牌,小心地揣进怀里,他猛一扬鞭,马儿便疾驰起来。
  春风得意马蹄疾,很快,城门就被远远抛在了身后,一同隐入尘烟的,还有背后一道意味不明的目光。
  城门楼上,兰羽时扶着墙垛的指节白了白,他自嘲地嗤笑了一声,缓缓摇了摇头。
  走下城门楼时,他一眼就见到城墙根下,南阳侯正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抬头一见是他,那哈欠生生止住,演化成了一个殷勤的笑脸。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一个两个都赶在今天??
  茶楼雅间,南阳侯呷了一口手中的南路边茶,细细观察黄红明亮的茶汤良久,却迟迟没有等到对方先开口。于是他撩起眼皮,不咸不淡道:“这京城的水土就是养人,瞧着兰将军,来京城不过几个月光景,转眼就白皙起来了。”
  兰羽时一默,原本南征北战的将军,日日养尊处优起来,可不是改头换面吗?从前武将的粗犷一扫而光,看起来倒像是皇宫内院里娇养的妃嫔了。
  说是“像”,是因为他现在身份尴尬,仍旧在前朝供职,后宫之中,反而没有他的位置。
  说起来也可笑,偌大后宫,至今除了祝沥沥这个冷宫里的废贵妃,还真就空无一人。
  从这个角度来说,无论出事前后的熹贵妃,的确都做到了“三千宠爱在一身”。
  兰羽时表情淡淡的:“托南阳侯的福,兰某在京城,日子过得不错。”
  南阳侯脸上升起和暖的笑意:“嗐,同事嘛,就是要彼此帮扶。本侯与兰将军都是军营里摸爬滚打的人,自然比别人亲厚些。只是兰将军来京城这一趟可惜了,西境军编入了禁军,交出了兵权,结果连个妃位都没捞上,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笑眯眯地怼人,是南阳侯在当社畜时就熟练掌握的本领,来到大佑王朝后身处高位无所避忌,这项技艺就更加炉火纯青了。
  兰羽时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自从皇帝掷筊问神单单剔掉了南阳侯后,他就不再把他当作对手了。
  现在他的对手,是废贵妃,也许还得加上桂家那小子。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点头赞叹:“好茶。”
  南阳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顿时觉得无趣,生生把话题转到了桂鸾飞身上:“御书房的事,你听说了吗?”
  都看见他从城门楼上下来了,还明知故问。
  兰羽时缓缓蹙起眉:“何事?”
  这一问,南阳侯便笑了起来,笑容中也不曾带有嘲弄的意味,他自说自话,也不管兰羽时听不听得懂:“应当是春酒时勾搭上的,这桂家,专出心机boy。”
  然后他就说了一句让兰羽时惊呆了的话。
  “不像本侯,对陛下的爱,那是至真至纯。”
  至真至纯——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四个字,既侮辱了南阳侯他自己,也侮辱了其他人的智商?说的你好像不曾觊觎那王夫之位似的。
  这至真至纯,兰羽时觉得,只有自己当得起——他求王夫之位,是爱慕陛下的手段而不是目的。
  他和那些妖艳贱货们不一样。
  他配合地摆出一个“您说的是”的笑容:“陛下得南阳侯如此猛将,陛下之幸,山河之幸。”
  “这几日咱们忙着春酒的事,倒让桂家那小子钻了空子,只是不知陛下给了他什么差事,怎么都打听不到。”
  虽然但是。春酒你只出了个“调查问卷”的主意,活儿都是我干的。
  兰羽时掩去眼底的一抹不悦:“陛下既然用他,自然有她的想法。”
  “用他?咱们这俩大活人呢!有什么差事是咱俩办不了的?”
  虽然但是。你可能在种菜这件事上很有天赋,但是办差,我觉得还得是我。
  “难不成,陛下是受了这狐媚子的蛊惑,想要来个‘大小周后’?”
  虽然但是。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桂鹤鸣还真就只想当个山野村夫。
  话不投机半句多,兰羽时觉得自己的的忍耐到了尽头,他“噌”地站起来,假装听不出武阳侯话语里的刺探之意,丢下一句“无论陛下做什么决定,兰某都无条件支持她。”
  他转身就走,深藏功与名。
  果然,我才是那个对陛下至真至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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