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飞行对抗赛

  因为自转公转周期的差异,新玻江座各星球都有不同的本地时间,然而标准时才是通用的时间体系——即以旧世纪人类时间及历法为标准,被新玻江座各个国家广泛采纳的时间体系。
  标准时是被先驱者们带入新玻江座的,浩劫之日后,虽然只有不足7%的人类得以生还,但他们却有着重返家园的梦想,因此一直在沿用旧世界的时间体系。关于标准时,无论在新玻江座哪个星球或国家,都会有这样三个节日——毁灭日,新生日和新年节。
  其中毁灭日定在标准时单数年的4月15日,即旧世纪毁灭之日,寓意警示与铭记;新生日则设在双数年的3月17日,即第一艘撤离舰通过虫洞,由水蚺环状遗迹进入新玻江座的日子,寓意新生与奋斗;而新年节自然是每年的12月31日至1月1日,这是人类自古以来都会庆祝的节日。
  除此之外,每个国家,到星球,甚至细化到区域,都有各自不同的节日,比较着名的有凰合的春之节,双日节,新联的诞生日,谢念日,星标舰队的观花节,海拉尔联邦的乘霄节,牧羊行星带的听风日等等。
  每到一些重要节日,各国都会举行庆祝活动,其中尤以新联和凰合最为热心。新联的新年节庆典周在首都星新伊甸也有举行,自12月25日始,至1月2日结束,期间会安排花样繁多的活动及节目,是旅游爱好者必去的庆典。
  这一天是新历12月28日,庆典周第三天,联合飞行对抗赛的决赛日,此时在决赛空域下方的奥特赛夫荒原,已经聚集了数十万慕名前来的游人和爱好者。
  奥特赛夫荒原上并没有观赛场,不过胜在面积辽阔,视野宽敞,这数十万人铺开防水毯,架上防紫外线膜,放上带来的食物,三三两两坐在一起,绵延达数十公里,竟也不显拥挤。新联政府还在荒原上空的轨道上停泊了一艘观天者级气象操控舰,用以保证决赛空域适宜的天气。
  柯丽和克丽尔也在观赛者之列,此时她们正并排躺在一张宽大的防水毯上养精蓄锐,这张防水毯铺在一块突出的平整岩台上,位置还不错,她们头上还架着一张防紫外线膜用于防晒。不过即使如此,气象操控舰驱散云层后的烈日也让她俩难以忍受,不一会克丽儿就被晒得口干舌燥了,她歪着头,向蹲在一旁的人发号施令道。
  “仁投.宋!赶快给我买杯水,加冰的。”
  “啊?嗯!”因为脚下的岩砾被阳光晒得滚烫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直蹲在粗糙的岩砾地上,身上还穿着迷彩斗篷,背着大大的背包,差点被晒晕过去的姬蓝霖闻言一个激灵便清醒过来。几天前,在她的竭力要求下,克丽尔勉强答应了带她来的要求,自然而然的,她也成了两人此行的苦力。
  有需求就有供给——伴随着大批观赛者的涌现,奥特赛夫荒原上出现了为数众多的移动商店,从零售车到性爱服务车应有尽有,区区一杯冰水自然不在话下。姬蓝霖很快完成了任务,但是她却高兴不起来,毕竟这杯冰水是她付的账,但喝的人不是她。
  “呐!”姬蓝霖没好气地将水递给克丽尔,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开怀畅饮。
  克丽尔喝下一半,将剩下的半杯喂给柯丽,接着又转过身来,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姬蓝霖。
  “没有了!没有了!”姬蓝霖一阵恶寒,她现在可真是有苦难言,原本她靠变卖杂物得来的钱就少得可怜,之前接的任务又以失败告终,还付给了克丽尔一大笔酬谢费,现在又要为她们买这买那,她如今可真是两手空空了。
  “谁信?你可是卡拉夫人跟前的红人……”克丽尔有些不满。
  “比赛快开始了,专心看比赛。”柯丽充当了圆场的角色,远远有一条橙色尾迹自天际划过,这是新联战机的标示尾迹。
  飞行对抗赛不能使用全息影像直播,因此观赛者们只能自备装置以接收主办方提供的信号,这些信号由地面的光学观测系统,以及空中跟进的高速无人侦察机提供。能在现场看到战机滑跃升降自然好运,但如果想看到详细图景,这样做是必然的。姬蓝霖连块电子板都没有,只好和克丽尔及柯丽合伙,克丽尔使用的则是廉价的平面显示膜,她将一整张显示膜贴在之前的防紫外线膜上,然后接上调为本地接受模式的电子板,就大功告成了。
  依惯例,主场飞行员通常会低空滑过观赛场向观众致意,果不其然,新联橙灰色涂装的战机开启前喷口,迅速将速度降至音速以下后,就划着一道优美的螺旋弧线滑行下来。
  螺旋姿态堪称飞行员杀手,而长时间的螺旋姿态更是所有飞行员的噩梦,至于长时间主动降速螺旋姿态,则是连顶级无人战斗机都不愿尝试的飞行方法。眼见这架新联战机一边做着螺旋机动,一边游刃有余地用尾迹涂画着弧线,观赛者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可当战机滑到弧线底端之时,它的尾喷口竟仍未开启,如此一来,战机的水平速度很快在空气阻力和前喷口的作用下归零,随着前喷口的进一步关闭,它下一刻就和石头一样直直掉了下来,很不巧,落点就在姬蓝霖身边。
  骚动声代替了掌声,观赛者们从惊疑到动摇,再从动摇到骚动,仅仅过了不到两秒,可就是这两秒,一切都来不及了。在战机划破空气导致的巨大音波声中,不少观赛者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而姬蓝霖则被战机越来越大的剪影直接吓呆了。
  可就在战机离地近百米即将坠毁的瞬间,它的两翼翼端突然喷射出强劲的气流,加上前尾喷口急速摆动,眨眼间便修正姿态,鱼跃着重新蹿上了高空,然后又是几个后仰飞行,将橙色的尾迹围成复数个封闭的弧线。
  惊魂未定的人群半晌才安定下来,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
  “ATX109单座空天战斗机,采用整体翼布局,防护性与机动性并重。它主要装备200KW战术激光器以及各型对空导弹,是新联海军航空兵的主要制空机种。这架是新联精英飞行员卡尔塞夫的座机,15年前他曾参加了灰色战役,击毁了海溟星防卫军12架有人战斗机及65架无人战斗机,得到了血翼的称号。顺便一提,前三届飞行对抗赛的冠军都是他。”一旁不声不响的柯丽解说道。
  “这么厉害!”姬蓝霖惊叹。
  “当下没有大规模战斗,他算是顶尖精英了,不过如果放在第四次新凰战争和之前,他也算不上出众,所谓战争造就英雄,就是如此吧。”
  “还有更厉害的?”
  “每次大战都会涌现出大量出色飞行员,击坠数世界纪录保持者卡特曼上校,“双子妖女”丽丽卡娜上校与华琳娜上校暂且不提,单第四次新凰战争就有许多。比如新联方的修尔卡曼少校,有人战斗机击坠数为41,无人战斗机击坠数为763,被称为“空中粉碎机”,又如后来击杀修尔卡曼的凰合方“并翼蝶”雪妍少校与雪怜少校,因为前后一共击坠2名王牌飞行员,9名精英飞行员,又被称为“噬鹰蝶”。”
  “呃,一个人打这么多个,好厉害!”
  “是的,一个王牌飞行员的诞生,是由无数敌方飞行员的鲜血浇铸而成的……”
  “你们再说下去,就要错过正赛了。”被晾在一旁的克丽尔切入话题,姬蓝霖看向天空,有八架小型飞行器正排成V型编队,整齐地掠向正在高空盘旋的ATX109。
  “新联产鲨尾鹰无人战斗机,主武器为100KW战术激光器,以及近程对空导弹。这是一个标准的8机空战小队,虽然它们的武器装备比不上有人机,不过近距机动性好得多,不管是双机还是三机编队,如果被这种无人机小组近身的话,都是凶多吉少。这是比赛第一个程序,无人机歼灭赛。”柯丽径自解说道。
  无人战斗机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姬蓝霖在静影星时就见过。实际上,随着机载激光器的应用,以及模拟AI瓶颈的突破,新世纪的空战模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各型无人机逐渐成为航空作战的主力。不过这并不意味有人机的没落,一方面,随着维生缓冲凝胶舱的研发,飞行员的抗过载能力得以增强,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其机动性的短板;另一方面,有人机在执行复杂任务时,相比模拟AI操控或被遥控的无人机有着天然的优势。正因如此,空战逐渐演变为大量无人机与少数有人机联合作战的模式。
  “被缠上就完蛋了呢。”
  “是的。”
  一般来说,有人机对付中型或轻型无人机的方法是利用携弹和武器优势,在无人机射程外就将其摧毁,不过这次比赛却不行,因为一开始两者就相互在射程之内。
  所以一进入交战区域,鲨尾鹰无人机小队发射的数道激光瞬间就命中了ATX109,而就当众人都认为ATX109即将被击毁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它突然打着旋进入螺旋姿态,接着启动前喷口,像石头一样掉了下去。通过显示膜,姬蓝霖可以清晰地看见ATX109的机身上被烧蚀出几条长长的蚀痕,可它却安然无恙。
  柯丽解释:“像这种低功率机载激光器,一般难以直接摧毁有防护目标,而是需要一定时间照准,而这架ATX109之前进入螺旋姿态,实际上分散了激光点杀伤的能量,加上机身防激光涂层及装甲的作用,因此幸免遇难。”
  “真厉害!一般人不会吧!”
  “这种机动是由卡特曼上校发明的,被称为卡特曼机动,能用得这么好的也没几个人。”
  ATX109在摆脱无人机的照准后,发射了四枚格斗导弹,不过是反向发射,与敌机垂直速度相悖,因此有三枚很快被激光拦截,第四枚也被无人机分散队形躲开了。
  正当姬蓝霖为此惋惜之时,她发现了不对劲之处——编队被打散的无人机竟没有追击,而是全部在重组队形。而仅仅这几秒,ATX109就抓住空隙照准了一架鲨尾鹰,数秒内将其灼成了一团橘红色的火球。
  “除了少数重型无人机,多数无人战斗机都被设计为廉价的消耗品,因此基本不考虑防护,它们既没有装甲,也没有防激光涂层,只要被上百千瓦的激光束一照,几乎瞬间就会毁坏。另外,无人机的模拟AI虽然计算和反应速度极快,还兼有模糊处理功能,但它们到底不是真正的AI,它们有固定的行为模式,一旦被利用,这些就是它们的致命缺陷。就比如鲨尾鹰V字阵型被打散后重编队的行动模式,十几年来就一直没改过。”柯丽继续补充。
  重整队形后,鲨尾鹰极佳的机动性使它们重新咬上ATX109,又是一轮齐射,不过后者主动加大迎角,再次以螺旋姿态分摊了激光能量,接着它开启前喷口及两翼喷口,主动向穷追不舍的无人机们撞了过去。
  而这时令人目瞪口呆的情况再次发生,无人机竟不抓住大好机会补射,反而再次分散了编队。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ATX109轻松击毁两架鲨尾鹰后,接着发射四枚格斗导弹驱散了其它无人机,它还迅速爬升,进入了合适的攻击位置。
  加上被格斗导弹击落的一架,现在只剩四架无人机了,双方态势发生改变,无人机的模拟AI终于不再执着于V字编队。它们编成两两一组,从两个方向大角度爬升,并各自发射了近程空空导弹。四枚导弹拉出的尾迹飞速向ATX109延去,虽然壮观,却没有激光照准即命中的准度。
  “战术重置!”柯丽托了托手道:“一些无人机的模拟AI有模糊学习功能,当它们发现一种战术无效时,就会采用其它战术……”
  ATX109开始俯冲,它一次齐射了8枚格斗导弹,这些导弹被激光拦截了一半,与此同时,无人机们射出的导弹也飞向了ATX109。
  空空导弹的机动性比无人机更好,更不用说ATX109了,它虽有高度优势,但很快也被死死咬住。被复数枚对空导弹追尾,这是所有飞行员的噩梦,更何况这些导弹都在激光器与机体形成的死角之内,果然ATX109之前轻松的姿态荡然无存,它为甩开导弹甚至还做了个丑陋的“鸭子机动”。
  观赛人群中顿时爆发一阵哄笑,“鸭子机动”以滑稽闻名,能看到大名鼎鼎的“血翼”放下身段用这种机动,也不是常有的机会。
  姬蓝霖也喜欢看所谓精锐手忙脚乱出丑的模样,可正当她盯着显示膜时,某种直觉如闪电般击中了她。
  “不看完?接下来更精彩!”柯丽提醒道。
  “不……不了!我还有事,等,等下。”姬蓝霖脸色苍白地摇着头,她深深吸了口气,浑浑噩噩地起身,然后循着感觉,向一个方向走去。
  ……
  “干得好!”
  “这才是幻象诱饵的正确用法!”
  “果然是新联的精锐!”
  “别高兴得太早……”
  观赛者们热烈地讨论着,不时发出阵阵惊呼,没人注意——一个穿着破旧迷彩斗篷,身形娇小的人,正穿过他们,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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