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周五下午六点,最后一节课铃响,终于又熬过一周。
  林柳随着人流离开教室,离开学校,打车,到李修家附近的大型商超,他在那里等她,明天他们要去李修的外婆家,得买点伴手礼带过去。
  林柳下车,远远看见入口那个提着两个猫包的身影,白色衬衫和口罩,蓝色牛仔裤,剑眉星目,干干净净的大男孩。
  “阿修!”林柳闻到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李修口罩下的嘴碰上林柳口罩下的脸,两人相拥。
  “柳柳,我好想你,年糕和汤圆也好想你,你看。”李修举起猫包。
  “喵呜~”两只白猫对着林柳叫唤起来,软软的,眼睛亮亮的。
  “年糕,汤圆,这周过得怎么样呀?”林柳软下声音和咪说话,你知道的,谁见到咪都会变成夹子的。
  “呜~”,年糕回应。
  “呜,你过得很好呀,哎呀可是我过得不是很好诶,好多课要上呀。”
  “喵呜喵呜~”,汤圆叫起来。
  “喵~你说你可想我啊,我也是呀……”
  这有叁只小猫在聊天,李修想。
  两人把咪们寄存到宠物商店,然后去挑选伴手礼。
  “阿修,你外婆会喜欢什么礼物呢?”
  “柳柳,你送什么她都会很开心的。”
  “那你外婆以前是做什么的呢?”
  “柳柳,她是老师。我们家里,”李修稍作停顿,“大多数也都是老师。”
  “她教啥科目嘞?”
  “语文。”
  林柳最后挑了一个古香古色的发簪,大多数老妇人都不怎么打扮,但是收到首饰应该还是会很开心的,林柳想。
  第二天,他们乘高铁来到z市,再乘大巴去到乡下。
  好久没有坐过这样颠簸的大巴了,林柳的头枕在李修的肩膀上,窗外的阳光很好。
  林柳想起6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和母亲乘坐最后一班从小山村到县城的大巴,当时林柳的头也枕在母亲的肩头,当时窗外很黑,很远很远的地方才有光。
  林柳闭上了发酸的眼,朝李修依偎得更紧。
  “柳柳?到啦。”李修将她叫醒,大巴终于停靠在了汽车站。
  林柳跟着李修的手,在一栋中式别墅式的房子前停下,没想到偏僻的乡下竟有这样一栋别致的房子。
  庭院种有一颗枇杷树,亭亭如盖,另一边种了一片白色茉莉和一些绿植,好香。一条白面黄耳的狗子屁颠屁颠朝他们跑来。
  “柳柳,这是黄耳,外婆养的,放心不咬人的。”李修介绍到。
  黄耳见到林柳这个生人,绕着她的小腿,摇着尾巴嗅来嗅去,嗷嗷叫唤起来。
  “阿修!你来了,”不一会,一个老妇人出现在门口,她又朝向林柳:“你就是柳柳吧?小姑娘,你好啊,来,进来吧!”
  远远望去,林柳吃惊。
  门口倚着一位老妇人,白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盘起,着一身绿色的旗袍,湖蓝色的小衫,黑色的矮跟皮鞋,正红色的口红,温婉的笑容,美人迟暮亦红颜。
  林柳想,她的礼物虽然和她的设想不符,但好在也是正确答案。
  林柳随李修走进房子,大片的红木家具,屏风珠帘,古色古香。
  外婆进了一趟厨房,再给林柳两人倒茶,叁人坐下。外婆坐在林柳旁边:
  “柳柳,林柳,这名字起得可真好,的的确确是像杨柳一样美好的女孩子,轻盈柔美。”
  “谢谢您,”林柳腼腆地笑起来,“您也很美。”
  “人老了也要认真生活不是。”外婆笑起来,摸了摸头上的螺髻。
  “这么多年,阿修终于带女孩来见我了呢,真好啊,真好。” 外婆拉起林柳的手。
  林柳再次腼腆地笑起来,看向李修,他简单弯了弯嘴角,出声:
  “外婆,我想吃小笼包了。”
  “哦,好吧。我刚刚就在忙活呢,柳柳,要不要一起来帮忙?”真好,外婆一点都没有冷落她。
  午饭毕,外婆领着林柳到二楼的书房,李修被指派出门溜黄耳去了。
  好大的书房,和段铜家里的差不多大了。
  入眼是一张书案上,文房四宝也都齐全,一卷卷的宣纸堆在一旁,叁面墙都是书橱,左边书橱下的竹制摇篮椅上堆了几本书,椅子旁也堆了几本书,椅子前是一张小茶几,茶几上又是一摞书,正对门的那一面墙上挂着一副《春夜宴桃李园序》的书法,用抄经体写的,风姿俊逸,神采飞扬。
  “柳柳,我也没什么可以回礼的,今天时间有限,先给你写一幅字怎么样?改天我可以给你画一幅肖像。”
  “啊,外婆,啊不是,阿修外婆,没事的,不用麻烦您,您不用回礼的。”林柳连忙拒绝。
  “哈哈哈哈,你就叫我外婆吧,真好,” 老妇人爽朗地笑起来,“我骨头虽然老了,但是写字还是利索的。”
  这下林柳不好拒绝。
  “柳柳,你想要什么内容?喜欢什么字体?我会唐代小楷,正楷和瘦金体,行书就可能差些。”
  林柳再次抬头看向墙上的《春夜宴桃李园序》。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您可以写这八个字给我嘛?就用这个字体就可以了,谢谢您!”
  “好,好。”外婆笑起来,铺纸,执笔。
  “您有好多书啊。”林柳再次环顾这个房间。
  “嗯,偶尔看看书解闷。诶对了,柳柳,可以帮我把椅子那的书放回书架上吗,太高了,人老了就是不方便。”
  “好的。”林柳欣然答应。
  林柳站上梯子,将最后一本脂砚斋批的《红楼梦》塞进书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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