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说罢,他又撑出帝王气势:“至于辞官,你想都别想。”
  我忍不住翻白,重重哼了一声做回应。
  正说着话,便有太监推了门进来。
  那小太监叩首道:“陛下,慈宁宫太后要请摄政王过去。”
  我才到京华,那老妖婆便坐不住了,想来也是急了。
  我轻嗤,还未开口,便被苍望鹫抢了先。
  “你去回话,告诉她,王爷身体抱恙,行动不便,待身子爽利些了再过去。”
  小太监得了话便要走,却被我叫住了。
  我说:“本王等下便到,你且叫慈宁宫的姑姑先行一步。”
  从两个主子口里得了两个话,小太监拿不准主意,为难地瞅瞅苍望鹫,又看向我。
  苍望鹫也看我,用眼神询问我何意。
  我轻笑着抛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摆手叫那小太监下去。
  待御书房的门重新关上,苍望鹫便询问起了我方才的意思。
  我不答,只叫他差人去兰西书府上,寻那卷我亲笔所书的卷宗来。
  “与老妖婆说话还得用它?”
  “没有它,可怎么叫她阵脚大乱啊。”
  苍望鹫一愣,转瞬又笑,立刻差人去取。
  过了约莫着一柱香的时间,差去那太监便走了进来,手里捻了本薄册,毕恭毕敬地递到我面前来。
  我接过薄册,翻了两页,问:“怎么回来地如此快?”
  太监答:“奴才行至半路,与兰大人的家仆碰了头,便将此物带来了。”
  “他倒是会揣摩心思。”
  我啧了声,抬眸看向苍望鹫,“如此,我便要去那老妖婆的窝子里走一遭了。”
  苍望鹫问:“不如朕与你同去?”
  我摇了摇头,说:“你可不能走,还有要紧的人等着你应付呢。”
  说来也巧,我话音刚落,便又有人进来通传。
  说的不是旁人,正是苍望鹫的庶弟,如今的楚王殿下。
  他娘亲是先帝的妃子,生了他后撒手人寰,自小便被抱去给萧太后养了。
  楚王人无大志但心肠不坏,只是太过愚钝,轻信了萧太后之言,以为她过得苦,时常来苍望鹫面前求情,想来今日也不例外。
  我瞧了苍望鹫一眼,见其已经烦躁地皱起了眉头,不由得发笑。
  “皇上且忙着,臣先行一步。”
  说罢,我朗声唤了九阙来,将我推了出去。
  楚王果然等在御书房外。
  瞧见了我,他霎时面露厌恶,移开眼当没瞧着我。
  我也没心思搭理他,目不斜视从他身侧经过,轻飘飘甩下句“废物”便离去,只九阙盯了他许久。
  待出了勤政殿,四下无人,九阙才将腹中那点坏心思和盘托出,“主子,要不要给楚王些教训?”
  “什么教训?”
  九阙眸子微眯,尽显狡黠顽劣,“属下待会儿去楚王府的马车边走一走,叫他回府路上好好颠一颠,主子觉得如何?”
  “本王觉着没趣。”我捻着指节轻笑,“太后爱火,他这个做儿子的,理应也喜欢才是。”
  “只等入了夜,叫几个手脚麻利的,去楚王府好好燃上一场,也算投其所好了。”
  “属下明白。”
  九阙笑得更欢,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
  正经事与他不相干,下流阴损的恶毒事他做起来最在行。
  这是跟谁学的呢。
  我不清楚,也没什么头绪。
  真的。
  不过说实在话,九阙也不只会做阴损事,偶尔也能悲春伤秋上一番。
  就比如此刻,他抬头望天,忽一声叹:“主子,人人都说做皇帝好,做皇帝的宠妃也是享福。”
  “可这好处,这福气,都在哪儿呢?”
  “依属下看啊,不过就是折了翅的雀,换了个更大更金贵的笼子,接着过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日子。”
  可不就是如此。
  皇帝万人之上是不错,可一言一行都有数不清的眼睛盯着,时时刻刻都得谨言慎行着,片刻放松都捞不着。
  妃子,更是苦上加苦。
  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在花一样的年纪,用自个儿的面容和身子做筹码,为自己,为家族换荣耀谋前途。
  成了,她们是参天大树,谁都想来沾两分光。
  输了,她们便是无根浮萍,风一吹,便随水而去,半点痕迹都留不下。
  这样叫人唏嘘的事,放在那些王孙贵族家中,竟都是寻常。
  真的应了许怡安从前的那句话,如今这世道吃人不吐骨头。
  越是想,我就越是对许怡安口中的那个人人平等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真会有女子不再被当做玩意儿肆意磋磨的地方吗?
  真的会有平头百姓申冤,不会被草草了事的地方吗?
  不清楚。
  但若是真有,恐怕也是如今这些贵胄所不容的。
  毕竟肆意玩弄女人,草芥人命,都是他们的权利。
  大权旁落,他们不会甘心的。
  这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许怡安口中的糟粕是什么意思。
  市井妇人被奸污,闹大了事,被家人强浸了猪笼,死不瞑目,这就叫糟粕。
  劳作汉子的妻子被掳走,强做贵人妾,汉子闹到官府要讨公道,被乱棍打死封口,以一卷草席裹了了事,这就叫糟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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