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鲜血迸溅,饶是我脚步再快,也被溅上了不少。
  新血摞了旧痕,更是腥臭难闻。
  我皱着眉抹干脸上的血,扯掉摇摇欲坠的发冠,快步出了南殿。
  如此,便只剩一座北殿未踏足过了。
  杀霓裳时,便是在北殿动的手,如今轮到他师父了,想来也是一样。
  北殿大开着门,似是在迎我来。
  里头没点灯,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我抬步走进去,刀尖在地砖上擦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老匹夫,还在做缩头乌龟?”
  无人应我的叫嚣,只那黑暗中有阵微不可察的呼吸声。
  我摸着黑循声而去,脚尖踢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我蹲下身,伸手去摸,便触到了一片温凉的皮肉。
  “温喻之?是你吗温喻之?”我摇晃着他,压低了声音唤,却没得到半点回应。
  我摸向腰间,没有摸到火折子,便单手揪住他的衣裳,吃力地将他拉到殿门边。
  廊檐下那一点吝啬的光照在他脸上,终于叫我悬着的心撂了下去。
  这是温喻之。
  是我的温喻之。
  我将他的头扶到我膝上枕着,抖着手从荷包里拿出提前配置好的止痛提神的丹药塞进他嘴里。
  可他不知多少日水米未进,嘴里极干,根本咽不下去那指甲盖大小的药丸。
  没办法,我只能将药丸在嘴里含化了,嘴对嘴给他渡过去,又咬破手腕,以血相佐,才将这一丸灌了进去。
  这丹药是我亲自配的,用的都是上好的药材,再加上温喻之身子不差,没出现虚不受补的状态,很快便醒了过来。
  他先是蹙眉,而后挑起带着细碎伤口的眼皮,慢吞吞挪动眼珠,瞧见我之后,霎时就红了眼眶。
  “这是……这是在做梦吗……”
  我抚着他的眉眼,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现在呢,还像做梦吗?”
  温喻之呆愣愣地瞧着我,好一会儿后才挤出来个字,“像……”
  我被他逗笑了,我该笑的,可那嘴角如何都勾不上去,也难阻鼻子发酸,眼泪落下,尽数砸在温喻之脸上。
  温喻之也红了眼睛。
  他想给我擦眼泪,可实在太虚弱,几次都没能抬起手来,便也作罢,“抱歉,又叫你心烦了。”
  “这些话,等出去了再说。”
  我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半搀半搂着他往殿外走,只是还未走出去两步,就有一支带着火光的羽箭飞了进来。
  我拉着温喻之躲了,却发现这箭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羽箭扎在桌上,顷刻便燃起了火。
  也就是那点火,让我看清了殿中随处可见的棉絮和地砖上亮堂堂的火油。
  我说为什么北殿无人守,原来是等着要把我们当柴烧呢。
  殿外不知道有多少人,我带着温喻之强冲的话,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还有要事在身,自是不想在这阴沟里翻船,于是乎借着愈发亮的火光,我在打量起着殿中布置,寻那么一线生机。
  忽然,我的视线落到了北殿后墙的一道被几块木板封死的窗上。
  窗外是什么地方?
  又是一支箭来,我再来不及细想,勾着温喻之的腰便将人抱到了窗边。
  他比我高些,也比我沉,只抱着他走了那么几步路,我缠着伤腿的绢布就裂开了。
  那道绢像是某种禁制,它一裂,刺骨的疼霎时就漫了上来,叫我险些站不住。
  我一把扶住窗框,暗自咬牙,咬得满口皆是血腥味,才将那一声痛呼咽了回去。
  “还知道出地宫的路吗?”
  “知道。”
  “那就好办。”
  我深吸了口气,强忍着疼,用短刀撬开窗框上的木板,而后一肘顶开了窗。
  窗外是一片黑暗,不见灯火,也不闻人声。
  是坏事,也是好事。
  我歪靠着窗框,对温喻之扬了扬下巴:“来时我已经打开了地宫的大门,想来已有人进来了,你去找他们,他们自会带你走。”
  我的药有效果了,温喻之有了力气,拉我的手都大了些,“那你呢?”
  “我自是也要走,只不过不与你同路。玄天殿主不杀,我今日便是白来了这一遭。”
  瞧着快要蔓延过来的大火,我推了温喻之一把,语气稍急,“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温喻之没动,只执拗地瞧着我:“我们一起走,不然就一块死在这儿,也算是死同衾。”
  这种时候还倔个什么劲儿啊!
  我目眦欲裂,忍着痛上前,狠狠地推了温喻之一把。
  温喻之大头朝下摔出去,额上又添了道口子。
  他艰难地爬起来,伸出苍白的手,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袖子,眼泪转眼就爬了满脸:“一起走!不然我就陪你一起死!”
  火焰近在咫尺,热浪炙烤着我的后脊,回魂丹的药效已经散了,我浑身都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本想着等温喻之走了,我再吃那最后一颗回魂丹,可他不松手,我便当着他的面,吞下了那一颗毒。
  火光烈烈,温喻之自是看清了。
  他愣在原地,浑身都在发抖:“你……你吃了什么?”
  “你爹给我的奇药,好用得紧,若是你觉得心头过意不去,便唤我一声小叔叔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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